朱瞻基悠悠转醒,他的头脑刚刚被砸过,头疼欲裂还想吐,他强忍住吐意,环视一圈,问道:“胡……胡女史呢?”
他先被拍晕,并不晓得胡善祥已经被掳走了。
“没找到胡女史。”梁君拿着斗笠,“只看见斗笠。”
朱瞻基说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去找她。”
幼军奉命寻人,可是什刹海大街小巷全是狂奔避雨的百姓,找一个小女史简直大海捞针!
一处民居。
啪的一声,有人挨了一记耳光。
打人的手指着竹塌上昏迷的胡善祥,“你眼睛瞎了吗?这是个女的!你说她是皇太孙?我们的人好不容易混进幼军,博取皇太孙的信任,等到今晚这个绝佳的机会绑架皇太孙,以要回我族被大明侵占的土地城池,你绑了个什么东西!”
挨打的人捂着脸,扑通跪地,“属下得到的情报是荧光绿之处就是皇太孙,当时她就戴着绿帽子,还披着蓑衣,另一个人淋着雨。属下当然以为她就是皇太孙,幼军马上就要过来接应了,情急之下,不容多想,就把她当成皇太孙迷晕掳走。”
第50章 求生 又是啪啪两记耳光,打人者暴跳如……
又是啪啪两记耳光,打人者暴跳如雷,“比绑错人更怕的是我们好不容易埋在幼军的耳目要暴露了!把台是我的亲外甥!他冒险来明国当卧底,这几个月他搞了多少情报送给太师,你这个废物要将这一切都葬送了……”
胡善祥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她不敢睁开眼睛,假装还在昏迷,听到两人对话,她猜测这帮人应该是北元的鞑靼或者瓦剌部的人,乘着永乐帝南下还朝,乘机来北京绑架监国的皇太孙朱瞻基,想要以此为筹码,逼永乐帝割裂疆土,讨些好处。
为此,他们的斥候乘机混进幼军,当了卧底,接近朱瞻基,伺机动手。
从被打和打人者的对话来看,这个卧底叫做把台,是打人者的外甥。
他们知道朱瞻基用绿色荧光为标记,只有被选入紫禁城里当侍卫的一千幼军才知道。
所以,奸细把台就来自这一千幼军。
一千幼军是朱瞻基从五万幼军里亲自挑选出来的,是从“垃圾堆”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第一批进驻紫禁城。
朱瞻基把保护储位的任务都寄希望□□,但偏偏出卖他的就是幼军。
这一刻,胡善祥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想到的是如果朱瞻基知道了,会多么的失望。
胡善祥脑子转的飞快,整理着信息,这个打人者应该地位很高,是绑架者的上司,也是敌国奸细的亲舅舅。
他们是谁呢?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打人者很为外甥的处境担忧,化焦虑为暴力,对着绑架者又是打又是骂的,绑架者在踹飞撞到墙壁上吐了口血之后,被揍的实在受不了,抽出藏在靴桶的一炳小刀防身,大声吼道:
“也先土干!我是太师的小舅子!不是你的奴隶!你若把我打死了,太师饶不了你!”
“太师十几个小老婆,你只不过是小老婆的弟弟,算哪门子小舅子,不要脸。”也先土干冷笑道:
“火真,毁了我们的计划,满盘皆输,这件事我禀告给太师,太师也饶不了你!我告诉你,把台如果出事,我会提着你的脑袋做成酒杯,当我外甥的陪葬!”
两人撕破了脸皮,火真心想,老子这次八成会丢命,谁人不惜命?火真立刻推卸责任,说道:
“没错,我是绑错了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鬼知道今晚会有暴风雨啊!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在什刹海湖面泼石脂,点成一片火海,制造骚乱,然后乘乱和把台里应外合,绑架皇太孙。”
“突然一场暴风雨,所有计划都打乱了,皇太孙刚好在我埋伏的湖畔靠岸,我看到绿色荧光,想起把台的情报,就去绑人,当时我只有一个人,他们两个人,一个带着绿斗笠、披着蓑衣、另一个划船还挨着雨淋。当时这个场景,换成你自己,你也会以为那个被保护的人是皇太孙!”
也先土干鄙夷一笑,“老子才不会这么蠢,把人扛起来放在马背上,居然是雄是雌都分不清楚。”
火真吼道:“当时幼军来接应的人快来了,我都听到了马蹄声!换成你你也紧张!”
也先土干也吼道:“紧张到男女不分吗?你这个蠢货!老子不跟你吵了,真正的皇太孙若醒悟过来,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一千幼军,一定把他们全部下狱,严刑拷打。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我这就召回把台,我们一起回部落去,再也不来明国了――迟早要被你们这些蠢货连累死!”
言罢,也先土干就要冒雨出门,火真指着“昏迷”的胡善祥,“她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灭口!”也先土干说道:“难道你要留她苏醒后大声呼救,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引过来,扫平我们的暗桩?宰了她,埋到菜园子里。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搞砸吧。”
火真闻言,举起小刀,对着胡善祥的心口就刺!
生死关头,胡善祥不能再装晕了,她往外一滚,躲过了第一刀,然后连滚带爬的大声呼救,“也先土干!想救你外甥,就先救我!”
火真举刀追刺,胡善祥举着椅子格挡,被火真连椅子带人一起踢飞了。
胡善祥倒地,火真右手按住她的锁骨,还用膝盖牢牢压住她的腰,她就像一只上岸的鲤鱼,头尾绝望的摆动,身体不能动,绝望的看着刀尖朝着脖子割过来。
胡善祥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没想到菜园是我的葬身之地,我身上会长出什么菜?白菜?萝卜?
谁会吃掉用我的肉身滋养的蔬菜?
以及……我怎么还没死?
胡善祥睁开眼睛,看到刀尖就悬在脖子上,只隔着一拳的距离。火真依然压制着她,但是左手手腕被去而复还的也先土干牢牢捏住,同样动弹不得。
火真问:“你要干什么?是你要我杀了她。”
也先土干说道:“放开她,万一把台被抓,我要用她交换外甥。”
火真不肯,“一个小宫女,能管什么用,杀了她,免得夜长梦多。”
也先土干捏着火真手腕的手越来越用力,“我说――放开她!”
火真吃痛,膝盖从她腰间挪开,放了她,打量着她胸前的起伏,啧啧道:“胸无二两肉,没想到你好这口。你快办事,办完了我来杀。”
也先土干绑住胡善祥的手,“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猥琐,你滚,这里不需要你。”
也先土干赶走了火真,把胡善祥拖到椅子上坐着,“你是什么人?你为何戴着他的斗笠,还穿着蓑衣?他身份贵重,自己都没穿,却把你保护起来,还亲手划船,你是明国的公主?郡主?”
如果是真的,那么用她来交换把台就十拿九稳了。
在鬼门关里逛一圈又重返阳间,胡善祥感受到了一线生机,其实她刚才是为了保命瞎吼了一嗓子,说什么“想救你外甥,就先救我”,其实都是瞎说。
朱瞻基是个完美皇太孙,理性的可怕,才不会为了一个九品女史而放过一个潜伏在身边的敌国奸细――这个奸细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是,胡善祥不想死啊!
不想被埋在菜园子里,死的不明不白,连棺材都没有,用身体滋养蔬菜,想想就好可怕。
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本来就聪明的脑子如虎添翼,为了活命,编个谎言不算过分吧。
胡善祥努力镇定,学着戏台子上的闺门旦们娇娇怯怯,眼波流转的模样,“我呢,有两重身份。明面上是端敬宫的九品女史,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官。但在暗处,我是……”
胡善祥深吸一口气,嗫喏片刻,好像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也先土干问:“你就是胡善祥胡女史,在幼军里当过一阵子主薄?”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知道我这个双重身份的只有梁君、独眼李荣、顾小七和陈二狗这四个人。
奸细把台就是这四人之一!
完了完了,朱瞻基面前最欣赏的就是这四人,交代的事情最多,这些都当成情报泄露出去了。
胡善祥缓缓点头,“就是我,但主薄也是明面上有过的身份。我想说的是……是……”
胡善祥欲言又止,也先土干出身高贵,也先家族是蒙古鞑靼部贵族,祖上是元朝太保、恒阳王也先不花。贵族子弟自幼就懂得声色犬马,也先土干见胡善祥颇有姿色,又吞吞吐吐的,立刻猜到了。
也先土干问:“你是皇太孙的女人,白天伺候笔墨,晚上暖被窝。”
很好,都学会抢答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胡善祥含羞带怯的点头,“太孙十九岁,已经是个男人了。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大婚。在太孙没有大婚之前,房……房里的人是没有名分的。”
皇太孙,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啊,为了保命,只能先“玷辱”一下你的名声,我必须要也先土干相信我有交换价值,区区九品女官的身份,筹码是不够的的。
胡善祥心下愧疚,随后又想:我今晚戴了绿帽,为你挡灾,现在我把你搬出来当护身符……应该不算过分吧。
也先土干又问:“太孙有几个暖床的女人?”
胡善祥说道:“只有我一个。”顿了顿,又道:“目前只有我一个,太孙与我……同床时还是个童男子。”
胡善祥心想,皇太孙那些藏书里,无论男主角开的后宫有多少个女人,第一个女人肯定是要浓墨重彩的写一笔,这些小说都是男人写的,代表男人的真实想法,觉得结束处男之身的女人很重要,而且大部分都是小说的女主角。
反正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横竖“暖床房里人”都摊牌了,索性再添把火,让也先土干先觉得我对皇太孙非常重要,先保住我的命,免得被那个火真埋在菜园子里。
活着,才有转机。死了,就全完了。
也先土干噗呲一声,笑了,“十九岁才破/处,这个皇太孙要么是个自律的变态,要么身体有病,那个不行。”
胡善祥故作羞愤,“你胡说,皇太孙那个明明很行的。”
啊!我都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太羞耻了!我的脚趾头都能抠个菜园子把我埋进去了!
第51章 寻奸 也先土干越发相信胡善祥是皇太孙……
也先土干越发相信胡善祥是皇太孙的心尖宠。
胡善祥试探着说道:“你能不能解开绳子?我的手很疼,还有,我的衣服鞋袜都湿透了,虽是大夏天的,贴在身上还是很冷的,我自幼身子弱,万一得了风寒,一命呜呼了,你拿我的尸首去还外甥吗?劳烦给我一套干衣服换上。”
先提小要求,引诱对方按照自己的套路走。
也先土干解开绳子,给她衣服换上,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不要想什么歪心思,外头守着的护卫不止只有我的人,我要用你换人,但火真想要你死,千万不要想着逃跑或者呼救这种傻事,按照以往的规矩,你会被灌进哑药,叫也叫不出来,既然你是皇太孙的女人,哑药就免了。”
胡善祥觉得喉头一紧,若不是我人为制造莫须有的“绯闻”,此刻已经是个哑巴了。
哑巴还怎么升官啊!
胡善祥换了衣服,这里的门窗都从外面钉死了,无法推开,不晓得身在何处,她把耳朵贴在窗户,听着外头的动静,除了暴雨声,还时不时传来寺庙敲钟的声音,而且此起彼伏,可见这附近寺庙扎堆,胡善祥推测,这个大院就在什刹海,因为什刹海的地名就是因有十几座古刹围湖而建得名。
她离昨晚被绑架的地方并不远。
现在怎么办?不能一味等着朱瞻基来救,我得自己想想办法。
胡善祥环顾四周,这里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火坑,一桌一椅――本来是有两把椅子的,方才她用其中一把椅子防身之时,被火真踢散架了。
她头上的发簪等物都被没收,此时披头散发,没有任何尖利之物可以防身,她沿着墙角细细找了一圈,只在四角里找到一块椅子的残片。
胡善祥用牙齿把木头残片咬得尖锐些,成了一根手指头长的木刺,她把木刺藏进衣带里,这东西虽扎不死人,但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
从济宁到北京一路如此凶险,我都扛住了,今日不定不会栽在区区绑匪手中。
胡善祥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入睡,休养体力。
与此同时,三支穿云箭发出滴溜之声,射进瓢泼大雨的夜空。
负责城防的汉王世子朱瞻壑寻找穿云箭的方向赶到什刹海附近的广化寺,朱瞻基在这里等他。
什刹海上,所有的河灯皆被雨打风水去,虽还没到夜里宵禁的时间,拥挤的人群也都做鸟兽散,大街小巷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