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金光里,一个女子身穿华服慢步而来。
她穿的是长庆的宫中服饰,大红的对襟收腰长裙,领口、袖口都收住,看上去格外纤细飒爽,身上用七彩的丝线绣了百鸟图,各式姿态的鸟儿挥翅飞舞,裙摆是漂亮的花朵和枝蔓,一朵朵栩栩如生,像是要从裙摆上开到地面上来。
女子乌发如云,只戴了成套的玉梳和一只蝶恋花的步摇,她昂头挺胸,步态缓慢,风华出众,乌眉飞扬如翅,那双眼睛极亮,目光流转间,似笑非笑,隐约似有寒光闪动,让人不敢生出不敬之心。
众人在心中齐齐惊叹,此女好风华!
轩辕耀辰看到洛九卿,满心都跟着一荡,他不自觉挺直了腰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是他的卿儿,是他未来的妻。
荣国公一见,心里也不由得暗叹了一声,他活了数十载,此等出众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当年的慧锦皇后在受凤宝之封时,也没有这样的好风华。
只可惜……荣国公暗想道,如果可以把洛九卿收为己用,那真是非常好的选择,休说这轩辕境内的洛擎天的势力,就是长庆的势力也可以助自己不小的力。
可惜,荣国公早已经看出,洛九卿和他不是一路。
既然这样,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与其看着她与自己为敌,倒不如毁了她。
洛九卿走在殿中,向着轻施了一礼说道:“皇上,永安见过皇上。”
轩辕帝在上面点了点头,“平身吧,公主不必多礼。”
洛九卿说了一声“谢皇上”,随后起了身。
轩辕帝看着她说道:“公主,不知你今日上殿来,是为了何事?”
“皇上,”洛九卿上前一步说道:“永安是来认罪的。”
“噢?”听她这样一说,众人都是一愣,轩辕帝也有些纳闷了,这个永安公主可是聪明得很,现在突然说为认罪,不会又挖了什么坑吧?
轩辕帝干笑了两声说道:“公主这话说得朕糊涂了,不知公主所指何事?”
洛九卿见他装傻,脸色丝毫未变,目光在他手中的折子上一掠,微笑着说道:“皇上,您手中的拿的,可是荣国公写的奏章吗?”
她问得直接,没有拐弯抹角,轩辕帝和荣国公都没有想到,这样直接的提问,反倒不太好回答。
轩辕帝短促的笑了一声,“不知公主为何有此一问呐?”
洛九卿转头看向荣国公,浅笑如花,“因为昨天晚上,永安带人围住了荣国公的别苑,还射伤了不少的府兵,想必这种事情,荣国公是不会原谅的,一定会写奏折呈报皇上。”
荣国公的的眉梢一挑,“公主所言……也对也不对,这么大的事情,老夫的确不敢瞒着陛下,但是若是论起与公主的私交来,老夫又不愿意与公主有恩怨,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为难了。”
洛九卿却不想给他这个面子,诧异道:“噢?私交?不知永安何时与荣国公有了私交?经过昨天的事情,只怕是更不可能吧?荣国公只会恨永安才对。”
荣国公脸上的肉皮动了动,“哪里,公主说得哪里话。”
洛九卿不再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对轩辕帝说道:“皇上,永安有错,永安敢认。可是,永安也是逼不得己。还请皇上,听永安细细道来。”
轩辕帝点了点头,“嗯,你说。”
洛九卿说道:“我虽然是长庆的公主,但是,皇上知道,我是在轩辕长大的,舅父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比长姐还要好,什么都不曾亏待我,有时候还会教我练一些箭法,魏将军的公子在骁骑营也是主要用箭,这样一来,我们就认识了。平时与魏朗见面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女扮男装,他并不知情。这一次听说他出了事,我急忙去打听,可是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不在京兆司。”
她说着,转头看向刘华,问道:“刘大人,本宫说得可对?”
刘华愣了一下,飞快的看了一眼荣国公,“这……是的。下官并没有接到报案,也未曾见过魏将军的公子。”
洛九卿点了点头,“这就奇了,相信诸位大人都知道,依我轩辕的律法,一旦发生了这种人命案子,首先要去京兆司报案,再由京兆司出兵抓人。不知……”
她微微侧首,看向跪在那里的吴仁忠,“吴大人,你痛失爱子,让人心中难过。可是,本宫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去报案呢?”
吴仁忠张了张嘴又闭上,因他自己也实在是说不清楚,报案……他以为这事儿荣国公会为他善后,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这方面的事,但是对洛九卿这么一问,他觉得自己像被架在了火上,心中的复杂滋味难以形容。
轩辕帝也觉得奇怪,但他直觉感到这事儿和荣国公脱不了干系,说实话,从心里他现在还挺愿意看到荣国公被人来一个下马威,煞一煞的傲气,这个人谁都可以是,但是不能是他自己。
所以,虽然他心中猜到,但是他没有说,也没有制止洛九卿往下说。
洛九卿把话锋一转,“除此之外,更让本宫觉得惊奇的是,魏朗不但没有被押去京兆司,反而是去了荣国公的别苑,荣国公,本宫想知道,这是为何呢?轩辕的律法中,有这么一条吗?荣国公位高权重,可以随意带人走,在府中私设公堂审案?”
这话可着实厉害了。
轩辕帝听得眉心一跳,虽然没有说话,面容不改,但是他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怒意。
荣国公心头一紧,这话可万万不能被轩辕帝误会,他急忙上前,正想要表态,只听洛九卿再次说道:“看门之人傲慢无礼,本宫又担心魏朗会出什么事,所以这这才命人围府叫门,哪里知道,国公大人的府兵可真是一流,不但如同正规的王军一般有序,而且手中的兵器也非常厉害,本宫自叹不如。”
洛九卿这一番话引人无数暇想,轩辕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荣国公心中暗自抽气,这个永安公主真是厉害,字字句句都打在要害之处,不温不火的就让轩辕帝起了疑心。
他上前说道:“皇上,永安公主的话让老臣实在惶恐,这些年老臣的身边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至于说府兵,无非就是一些跟着老臣回老家的家丁,整日里无所事事,就教他们一些拳脚,和王军实在是差得远。”
他又对洛九卿说道:“公主,不知您可以老夫的别苑中,找到了魏朗?”
荣国公反将了一军,他知道,魏朗不知去向,他已经派人打探了消息,洛九卿并没有找到魏朗。
“自然。”洛九卿点头说道。
荣国公一愣,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洛九卿对轩辕帝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我的属下听到别苑的最后一层院子中有异响,急忙让我过去看,可是荣国公赶到,不让永安进入府中,永安万般无奈,只好自行偷偷进去,发现在了一座地牢,魏朗,就在地牢中。”
荣国公的眸光一缩,他没有想到,洛九卿竟然知道他的地牢。
洛九卿继续说道:“我把魏朗救出,问起他伤害人命之事,可是魏朗说,他并没做这种事。”
“皇上!”吴仁忠别的不知道,这事儿他可知道,一听洛九卿说这事儿没有,他可急了,向上叩首哭喊道:“皇上!奴才以性命担保,这事儿绝对有,当时有好多人看到了,奴才的儿子现在还躺在棺材里,难道奴才能自己儿子的性命说笑吗?”
洛九卿冷声笑道:“吴大人,你没有拿你儿子的性命说笑,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公然欺君,已经是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公主,你……你此话何意?下官可没有欺君!”吴仁忠大声说道。
“有没有欺君,你自己心中有数,”洛九卿反驳他道:“若是没有欺君,等过完了年,本宫就离开京城,若是有欺君呢?吴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吴仁忠没有想到洛九卿会这样逼他,他要是不表态,难免惹人起疑,可若是表态……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荣国公是什么计划啊。
他思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轩辕耀辰在一旁慢声说道:“吴大人好生奇怪,难道你的爱子有没有死去,这还需要思量这么久吗?”
吴仁忠身子一僵,咬了咬牙说道:“自然不是。好吧,我……”
他正想要说,荣国公淡淡说道:“永安公主,既然你找到了魏朗,倒不如让魏朗自己来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毕竟是当事人之一,由他来说,岂不是更好?”
洛九卿轻轻摇了摇头,“国公此言差矣,只怕是让魏朗自己说,更说不清楚。”
“噢?”荣国公微微挑眉,其它人也都诧异。
轩辕帝在上面说道:“永安公主,你这是何意,他自己说怎么会说不清楚?”
洛九卿说道:“回皇上的话,永安之所以这样说,是有依据的。”
她说罢,转身走了几步,来到吴仁忠的面前,问他道:“吴大人,你说好多人,甚至包括你自己都亲眼看到,魏朗刺死了你的儿子,是吗?”
“正是。”吴仁忠急忙说道:“一点不假,我到那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幕,魏朗刺死了我的儿子,好多人都看到了呀。”
“不错,”洛九卿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是有不少人看到了,看到魏朗刺提着兵器,站在尸首前,可是,有谁亲眼看到,魏朗手中的兵器刺入令郎身体的那一刻?除了那个青楼女子,还有谁?”
吴仁忠一噎,还没有回答,洛九卿又继续逼问道:“而且,吴大人,你也是习武之人,请问,一般来说,说是凶手刺死了人,您第一反应,这把凶器应该是什么?”
“剑。”吴仁忠下意识的回答道。
“很好。”洛九卿说罢,脸上浮现几分讥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