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了两句,她又开始哭诉张烈夫妇如何不好,日日夜夜薄待她。张碧听得烦厌,心知这次过来,无论如何也搜刮不出半分钱,当下便挣脱了手,随意应付两句,转身往屋外走。
才到门口,却瞧见陶莲从外院进来,脸上带着笑:“我竟不知大姐姐来了!今日有些晚,不如大姐姐就在我家用了饭再回去?”
张碧此行的目的落了空,没有半点吃饭的心思,心里的气翻上来,开口便道:“你有那功夫留我吃饭,不如把爹娘屋子里的炭盆烧起来。算起来,你手里也握着我们张家的铺面,又是这府上的管家人,怎么能把你公公婆婆苛待了去!”
陶莲一愣,怔怔道:“大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何曾苛待公婆?从入秋起,我每旬都送炭火过来,从来没有少过一筐……”
说话间,马氏从屋里出来,陶莲忙上前拉住她,急道:“婆婆,你可要为我辩白啊,我从来不曾少过你和公公屋子里的炭火……”
“救命啊!救命啊!”
马氏突然身子狂扭,口中不住地大喊大叫,陶莲吓了一跳,忙松开手。
张碧心里却明镜似的。
她这位亲娘,颇有些颠倒黑白的本事,此刻定是发现自己污蔑陶莲的事瞒不住,干脆装疯卖傻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我们老两口手里没钱,你这毒妇,大冬天的连口热汤饭也不给,是要害死我们吗!”
马氏身形矫健地冲到陶莲面前,拼命地打她拍她,像是见了死敌一般。
陶莲没设防,脸上挨了好几下,火辣辣地疼。她不敢还手,只得左躲右闪,身子气得颤抖:
“婆婆为何说起这等污蔑人的话来!热饭和炭火我从未短过,每月还特特给公公婆婆每人五金银子。婆婆手里握着一间铺面,一向都是自己出门收租,不让我碰半点银钱。
我自认对二老一向敬着尊着,只有花钱费心的份,从没生过什么怨,为何婆婆今日却喊什么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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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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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任凭陶莲如何解释,冯氏只一味哭喊打闹,半句也不理她。
陶莲没法子,只得忍痛奔到屋前:“公公明鉴!我每月都给足了吃食和月银,为何婆婆非要如此编排我?还望公公说句实话!”
院子里闹腾许久,张武在房中早就听了个清楚,但他却不肯出来,只在里面装聋作哑。
张碧冷眼看着自己的亲娘在院中撒泼,心头的厌恶都快溢出眼眶。
自家二弟是个老实人,娶了个娘子也是本分,苛待公婆的事,他们定是做不出来的。
方才在屋中,冯氏那一番哭诉,就已经让她觉出一些味来――爹娘不愿拿钱帮她填赌债的窟窿!
赌债难填,两个老人心疼棺材本,捂得严实些,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会儿见亲娘为了不拿钱,不惜满嘴胡绉,非要把儿媳妇往死里逼,她只觉得心寒。
但这份心寒,却不是为了陶莲。
而是如此一闹,她将来若开口提到个“钱”字,冯氏便会扯出自己缺失少穿的事来,且不说什么拿银子出来,别反过来让她这个女儿添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冯氏的哭喊闹得张碧心烦,扭头就往院外去,却在门口碰见了躲躲闪闪的张烈。
“二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烈面红耳赤,堂堂一个三十三岁的七尺壮汉,眼下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进门帮自家娘子辩白,也不敢拦着亲娘别动手,只结结巴巴对张碧道:
“大姐姐,我,我没苛待爹娘,我……”
张碧斜他一眼,扔下句“没出息”,飞快出了府,径自去了。
……
夜色已深,地上的积雪仍旧深重。
毛大树从巷口匆匆赶来,奔到方家老宅外,在墙角下蹭掉鞋底的雪渍,又抓了把干净的雪,在脸上一抹,擦掉些酒气,这才伸手叩门。
见开门之人是余照,他有些吃惊,忙闪身进去,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道:“姐姐怎么亲来开门,姑娘可睡了?”
“还没有,姑娘正在屋里等你呢。”
毛大树一听,赶紧加快脚步。进了屋子,他怕寒气过人,只在门口站着,对方如逸拱了拱手:“姑娘,张家的内宅事,小人都从张校尉家的小厮那,打听清楚了。”
他语速飞快,脑子灵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张家内里那一团乱糟糟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方如逸皱眉听完,脸上的神色换了几番,半晌才摇头道:“这张家不过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竟然是各有心思。虽说是一个爹娘生的,可这他们三个儿女,劲儿却不往一处使。”
“姑娘说的,正在点子上!”毛大树嘿嘿笑道。“张家的大姑姐只知道帮夫婿还赌债。大房儿子养着爹娘,却落不着半点好,总是被欺负。二房就别说了,跟大姑姐串通一气,每日里算计二房的钱财。”
余照给他端来一杯热茶,趁他喝茶的功夫,扭头对方如逸道:“姑娘,要奴婢看,这家的爹娘才是最气人的。”
“细说说。”方如逸道。
“其实儿女三个心不在一处,倒也没什么。二房的张焦中了武举人,身上有了官位,自然不是平头百姓了,同大房分府别住也是寻常。可怪就怪在,他们的爹娘明明受着大房的照顾,却非要在其他儿女面前搬弄大房的是非,难道大房知道了,心里会没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