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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夜猫子 219. 春舞

老舞生 莺鸣 7279 2024-06-29 17:13

  杭州是个产茶之地,尤其产于西湖龙井一带的茶叶,色翠、香郁、味醇、形美四绝,享誉天下。其地山峦起伏,古木参天,松篁交翠,涧溪潺湲,家家植株,户户摘茶。而要知茶何以绝,唯亲涉溪桥,深入农家,或雨时,或晴日,悠悠品茗,听茶农娓娓道来,其趣无穷。清帝乾隆南巡江南,每每到龙井赏茶,并在龙井村狮峰下封了十八棵御树,这御树至今葱葱茏笼。元代诗人虞集有“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同来二三子,三咽不忍漱”之叹。好茶配上清澈甘冽的龙井水,清香心中。小子有一首《龙井问茶》,单咏这杭州西湖新三十景之一,诗云:

  云开谷雨时,农妇釆茶嘻。

  香醉弯桥月,风清翠垄溪。

  雀舌甘露啜,古井冽泉涤。

  悠坐听禅道,陶然忘已夕。

  阿明千熬百熬终于熬出山了,去阿雪那里开出租车,专做夜班。第一年开夏利车,车号浙Аt6916,每天上交老板260块至290块(包括油票在内)之间,月满发总上交款的20%作为工资,一个礼拜休息一天;第二年开普桑车,每天上交110元,车号浙Аt4826,无工资,一个礼拜也休息一天。虽然不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下午要跳舞,睡眠不足,而开通宵不是件轻松的事,渐渐的做到后半夜二、三点钟就停下不做了,要么在金彪店里赌,要么与女人恩爱,做了两年,还是吃过用过剩个屁股。正是:

  钱财本是身外物,不如潇洒度长夜。

  219.春舞

  阿雪意外出了车祸,梦碎舞池,而小燕忙于学车和照顾大人,偶尔溜出来跳场舞,阿明便觉得孤单、冷清了。手帕厂有好几个有夫之妇见他是个光棍儿,又不是个乱头阿爹,舞儿也跳得不错,便粘粘搭搭想与他做搭子。他美人见惯了,也不想吃软饭,只跳舞,不谈情,倒也自由自在。

  元宵节的早一天,大街小巷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有花鸟虫鱼、山河神仙造型,五彩缤纷,煞是好看,炮仗也在空中绽放开来,万紫千红,噼啪作响。

  这一天,小燕事先通知阿明晚上要来手帕厂跳舞,他便给她留好了位置。阿雪来不了了,他可以跟小燕单独跳,这样疯子也不可能再来纠缠她。

  小燕迟到了些时间,脸儿红扑扑的,像是喝过了酒。

  “小燕,今天怎么啦?在外头喝酒?”阿明问。

  “今天师傅生日,我们在白沙泉农家给他做生日。”小燕道。

  小燕学车,是阿雪给她介绍的,也就是黄龙驾校那个阿明和阿雪的师傅。

  “他今天生日?”

  “是的。阿明,你介惊头怪脑作啥?”

  “小燕,师傅的生日我清楚记得是在元宵节之后,那一天我和阿雪还去挖春笋呢!”

  “那怎么会是在今天呢?”

  “这个我也搞不清楚,可我不可能记错的。”

  定富听见了他俩的说话,笑道:“你们两个笨蛋!教练教一期便有一个生日,目的是向学员收礼。更有恶劣的,说丈母娘、丈人老头儿,甚至老婆、小孩生什么什么大病,急需用钱,要学员献点爱心,这是教练敛财的套路,你们连这个也不懂?”

  阿明:“小燕,你拿出多少钱?”

  小燕:“6个人,每人150块,吃饭每人也用去80块。”

  阿明:“他奶奶的,教练也太坏了!”

  定富:“不是教练坏,是世道不好,良心都被狗吃了去。”

  阿明:“那也不能这样骗徒弟呀!”

  定富:“阿明,为了钱儿,绞尽脑汁骗呀,什么徒弟不徒弟。”

  阿明:“唉!世风不古呀!”

  小燕:“阿明,不要叹气了,我们跳舞去。”

  舞曲忽尔激昂奔放,忽尔抒情动听,跳快三时,阿明就想起阿雪来了。一个好端端的人被贪婪的钱欲、无能的管理毁了,再也享受不到七彩的灯光、优美的旋律,怎不叫人唏嘘?

  小燕看出了阿明的心思,在他的掌心里用指甲重重地掐了一下。

  “阿明,想阿雪了?”

  “是的,阿雪最喜欢跳快三。”

  “有些事儿是天数,事情既然发生了,你多想也没用。”

  “小燕,很多事故造成伤亡,不是天数,而是人为。比如隔离桩能及时修复,限速牌能合理调整,不那么守株待兔,那的哥就不会死,阿雪也不会致残。”

  “贪官、庸官、懒官‘三官’多,这也是没办法的。阿明,你现在一个人又冷清了,有没有再想找个女人呀?”

  “我想找你呀!”

  “我和你人人都说配,而且又是同学,知根知底,可我阿爸姆妈多病,要我照顾,又有那个管着,不能经常陪你跳舞呀!”

  “搭子搭子,半个夫妻,没很合适的,我也不想找。再说我要去北大桥交通技校考服务资格证,开出租车也要熟悉杭州的地名、小区,等等,我想坐公交车每天出去逛逛,以便开车。”

  跳舞结束后,大家都到金彪店里坐。缸儿巷、元福巷口两边的梧桐树上拉起了绳子,上面间挂着小灯笼,有身栖松柏的仙鹤灯,有瞪眼戏球的狮子灯,有翩翩戏水的鸳鸯灯,有啼鸣翠柳的黄莺灯。风儿吹着,那些灯儿轻晃着,斑斓的色彩投影在小巷里,更添了几分老街旧巷的古朴。

  金彪:“阿明,大美女不跳舞了,你又燥搁起来了,那么小美女抓紧好顶上了。”

  定富:“阿明是人在屋里坐,花从天上落,艳福不浅呀,大大小小都包消1了。”

  美琴:“你是不是很眼热阿明呀?”

  定富:“老子还是霉干菜嚼嚼算了,没阿明福气好。”

  美琴:“你哪根讨饭骨头2又痒了,要叫人打呀?霉干菜有得嚼,也是你的福气!”

  青皮甘蔗:“嚼得动多嚼嚼,嚼不动了,只有口內水流流了。”

  金彪:“阿明,你还呆鼓鼓坐着作啥,好带小美女到楼高头去嚼了。”

  阿明:“呵呵,我想嚼,人家可是不肯呀!”

  定富:“小燕,是你不肯,还是阿明不敢?”

  小燕:“严打高头,还是安耽一点好。”

  金彪:“严打,严打,难道老百姓连十В都十不来了?他们当官的也都不十了?”

  青皮甘蔗:“这一忽儿风的,一忽儿雨的,像宽紧带儿,嗒嗒松,嗒嗒紧,弄得了人心慌慌,风云多变呀,多变呀!美琴,你弟媳妇的事儿急个套了?”

  美琴:“可能要改判死缓了。”

  青皮甘蔗:“唉!不死就好!不死就好!”

  金彪:“所以,趁还活着,还吃得入,弄得动,多想通一点,不要像大美女,一个弯拐儿出了车祸,阿明想弄她也弄不来了。”

  阿明早舞跳好后,就爬上公交车,调这辆,换那部,从起点到终点,从城东到城西,一歇不歇逛城市,熟悉路况、地名,以便于开出租车。这一天,下着毛毛雨儿,他七坐八坐坐到了龙井。那是27路车的终点站,他跳下车来,忽然想起阿琴了。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就顺便进她店里去看看她,可她不在。营业员告诉他,阿琴除出来收营业款,天天在村里头搓麻将赌博。阿明出了店来,就下了台级,到龙井景点去荡一圈。

  景点里有亭台楼阁,有参天大树,那雨儿不大,所以也不怎么淋得湿身。

  布满苔藓的嶙峋的山岩前,有一个半圆形的青石板护着的泉池,深不可测。清清的山泉从岩石的罅缝里叮叮咚咚流入池中,小雨儿飘落在水面上,荡开无数点小圆圈儿。那池波微漾着,有人用细竹竿儿轻搅着水儿,惊叫起来。阿明便跑过去,一看那池中,似有两条青龙在缓缓游动,时尔交错在一起,或昂首奋须,或摇尾荡波,那龙身忽粗忽细,变幻多端。

  “龙井,龙井,名不虚传!”

  阿明这般赞叹着,蓦地里与阿琴联想在一起了。是阿琴最早教他跳舞儿的,他与她的暗恋曾是那样地激动人心,也是最具有诗情画意的,倘若两人能像这游龙恩缠在一起,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呀!蓦然回首,二十多年忽忽过去了,红颊含羞,情开透芳,蝶儿吻蕊,蜂儿蜜语,还有多少年?

  他回望着雾蒙蒙的山林和隐约约的庙宇,怅然若失。

  叫阿明意想不到的是,隔了一天,阿琴的电话就来了。

  “阿明,你前天到我店里来过了?”

  “是的,他们说你在村里打麻将。”

  “是不是同学要来喝茶?”

  “不是的,我要去开出租车了,为了熟悉路况,路过你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你打我手机就可以了,我就马上过来了。”

  “我不想打扰你。”

  “阿明,我们好长时光没见面了,啥个时候一起吃顿饭?”

  “阿琴,吃饭也就算了,我已学会跳舞了。”

  “你会跳舞了?那太好了!我现在住在采荷新村,自家买的房子。那这样吧,庆春立交桥东头桥旁,有家舞厅叫‘金孔雀’,我经常去跳的,明天晚上我们去跳一场,急个套?”

  “好呀!只是你跳了几十年了,是个高手,我学会时间不长,只怕不是你的对手。”

  “跳跳舞而已,没关系的!”

  春风忽然吹开了阿明冷寂的心灵,一夜间似乎绽出绿绿的芽头儿来。在他搞团工作的那一段葱茏岁月里,阿琴始终带给他激情和遐想,尤其那临窗对月,写下诗的每一字时,都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爱恋,如今是否能再续写诗缘?

  庆春路拓宽以后,曾经狭窄的马路和两旁皆是两层楼的以木结构房子为多的老房已荡然无存了,一栋栋洋房拔地而起,而店铺林林立立,给人以繁繁荣荣的感觉。

  那金孔雀歌舞厅舞池不是很大,但坐的地方却很宽敞,贴着池边有不少方柱子,方柱子之间有拱形的遮墙,所以坐的地方甚是幽暗。

  阿明先到,等着阿琴来。快开始时,阿琴来了,脱了外套,里头着一件粉红色的羊毛衫,胸口头挂着亮灿灿的金项链,一副耳坠流苏般缀着小珠儿,晶晶亮的。她身高与阿明一样,或许为了美观和方便跳舞,她穿着一双平底休闲鞋。只是她的脸儿也许赌之故,有些瘦削下来,脸色不施脂粉,看上去没过去那么粉罗罗的可餐。

  “阿明,你终于学会跳舞了,而且还跳得这样地好!”第一只慢三步,阿琴就惊叹不已。

  “阿琴,我手帕厂日日跳,自然跳好了,不过,同你比,相差太远了。”阿明也惊叹阿琴的舞步的轻盈。

  “是不是有搭子教你的?”

  “我没搭子。”

  “你单身一人,没搭子我不相信。”

  “确确实实没搭子,有一个小学同学,偶尔来手帕厂跳跳,算不上真正的搭子。”

  “你同她有过关系?”

  “没有,没有,好说而已。阿琴,你老公会不会跳舞?”

  “我同他没领过结婚证,算不上真正的老公。他很忙,做茶叶、药材生意,天南海北到处跑,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回来也是每天赌,不会跳舞。”

  “那你们都住在采荷?”

  “有时村里赌迟了,就住在他家里头,人累了,不想赌,我就回到城里来,跳场舞,回采荷睡。”

  “那你很自由的,为啥不寻个搭子?”

  “有搭子很心烦的。如果我要赌,他电话来叫我出去跳舞,万一我那个在旁边,不就要弄出事体来?再说舞厅也没好的男人,要么玩玩,要么吃牙,我赌的日子多,几天不同他跳,他肯定又要另外去寻女人了,没啥意思。”

  “这倒也是。一个人想赌就赌,想跳舞就跳舞,心里没啥个牵挂,确也自由。”

  “阿明,下面是只并四,你拉手会不会拉,我喜欢跳拉手舞。”

  “拉是会拉的,只怕在你面前拉不好。”

  “拉拉看,没关系的。”

  这是一首改编自李宗盛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歌词虽有点儿伤感,节奏却是很明快。阿明拉着阿琴,忽儿双龙聚会,忽儿腋下翻花,忽儿白鹤亮翅,忽儿火神分金,忽儿湘子挎篮,忽儿燕落沙滩,犹如两只春燕,在柳林里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注释】

  1包消:杭州话,包括、消受之意。

  2讨饭骨头:杭州人对胫骨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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