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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昙花泪 197. 芳梦

老舞生 莺鸣 6717 2024-06-29 17:13

  西湖之北宝石山、葛岭,侏罗纪凝灰岩构成,赭红色的山体裸露,突兀峭立,形状各异,或似寿星,或如屯霞,古樟老松参差,道观庐舍错落,而尤以俏立似美女的保淑塔而成西湖的标志。每当旭日东升,或金乌西坠,十里飞云流霞绚烂,八百顷碧湖绿水辉映,景色之美,叹为观止。有无名氏赞道:“保俶清秀草木深,汲取日月精华魂,葛洪抱朴炼仙药,宝石流霞满乾坤。”小子有一首《宝石流霞》,单咏这杭州西湖新三十景之一,诗云:

  盈盈湖已秀,郁郁岭堪餐。

  落日彤彤坠,流霞奕奕翻。

  庐深竹熠熠,松翠塔娟娟。

  片片丝丝念,悠悠脉脉缠。

  阿明彻底解放了,自由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由于左眼萎缩性裂孔之故,眼花厉害,他不得不放弃画画。精神空虚,百无聊赖,便没日没夜赌,一两个通宵很正常,甚至三天三夜不睡。卖布赚来的万把块钱,一半投入股市,追涨杀跌,杀得了自家也没信心了,其余的钱打老k、搓麻将,今天输一百,明天输三百,有时五百八百也有,袋儿里渐渐精空蚌空,万里长空。不过,钟姑娘陪伴了他将近一年,他无所事事,开始学舞,终成老舞生。正是:

  得失荣枯总在天,且向花池醉酒归。

  197.芳梦

  阿明随着同事小占连续三天三夜在交警队的林指导员家赌,5元一包的希尔顿、10元一包的万宝路烟儿抽得他唇干舌燥,头昏喉痛,一揭嘴唇皮儿,便大大小小一片一片掉下来,鼻孔里像堵着鼻头污,胀鼓鼓的难受,似要流出鼻血来。有时打着打着,两只肿得梆梆交的眼泡皮儿就搭在一起了。那是打光51的麻将,输赢三四百元很正常。阿明胆小,不敢做大牌,往往自摸就和牌了,而别人和掉的牌往往大。那么,一进一出,他就输多赢少了。

  林指导员的家离菜场不远。他是上午一下班就去那里赌,赌到第二天7点光景去上班,就这么不睡不歇——反正没家了,天王老子没人管他。

  林家的旁边有一家婚姻介绍所,这天阿明等着人打牌,便和小占进去。阿明有事没事寻个开心,便交了30元介绍费,登了个记。

  过了一天的下午4点光景,阿明正呼呼大睡,Вp机嘀嘀嘀响了起来。他到楼下的公用电话去回,是婚姻介绍所打来的,说物色到了一个适合他的女人,浙江江山人,姓徐,也离过婚,但孩子归男方,年纪比他小6岁,在杭州一家电梯厂工作。

  阿明便传呼徐小姐。电话很快回了过来,里面的声音嗲得了一塌糊涂,阿明好久没听到女人这般甜甜脆脆的声音了,就像一滴甘露滴在了干涩的心田上,激动得很。他约她第二天晩上到城站的红星剧院去看电影。

  已经入夏了,天气有点儿闷热,树叶儿纹丝不动,叫哥哥吱铃铃吱铃铃地叫个不停,也有知了儿偶鸣几声。阿明将半新不旧的皮鞋擦得煞煞亮,头发梳得崭崭齐,找出最新的一件短袖白衬衫来穿在身上,下穿一条米色的裤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枯木逢春!枯木逢春!”

  阿明对自己很满意,只是赌过头了,脸色有点黄交交,不过夜里头看不清楚,问题不大。

  电影是8点钟场,他吹着口哨儿,早早地去赴约了。现在与女人拷位儿,不像以往怕熟人撞见而躲躲藏藏,很是放开,所以心情好得了没话说。

  阿芳为了女儿兰兰,托关系送东西将她调到城西一所重点小学去读书了,在阿明西安画画儿的时候搬到绿城造的丹桂花园去住了,断了来往。而春桃、小燕、冬萍、糖瓶儿或有老公,或有朋友,他不敢去联系他们,只有同阿琴联系过一次,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她同村里的一个大土豪好上了,阿明也就死了心。

  “唉!女人多起来么轮不转,要用的时候一个都没有!”阿明孤衾独眠,常常这样叹息。

  他的心思都在赌上,女人身上的气息有些月日不闻了,不免有点心痒痒卵痒痒。这次同徐小姐去拷位儿,他没想过是要找对象、谈恋爱,而只是想打打套儿寻个开心而已。

  香港电影《飞虎队》差不多要放了,阿明站在门口头,头颈伸得老老长,只盼着徐小姐来。

  “这个好!”看见漂亮的女人过来,他默想。

  “这个不好!”看见不漂亮的女人过来,他又默想。

  阿明不停地看手表,8点已过头了,不免焦灼起来,正想着会不会被吃电枪,忽然里,一个1米62左右的女子走了过来,他的眼睛为之大亮。她烫着小波浪,头发黑黑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鼻梁挺挺的,嘴巴小小的,皮肤白白的,波波大大的,身材实实的,穿一件粉红色的薄溜溜的吊带裙,肩头披着一块花纱儿,挎着一只小坤包,半高跟皮鞋粉红红而又亮晶晶的,极像唱歌儿的乌兰图雅,有气质,有味道,好得没法形容。

  “这个做套儿太好了!搁不牢!搁不牢!”

  阿明欢喜得不得了,马上有了感觉,只是想想自家一无相貌,二无派头,蛔虫马上朝下了。没想到那女子直朝阿明走来,亮闪闪的眼儿直朝他看。

  “你是阿明?”

  她或许走出汗儿来了,边用香帕儿揩着脸上,边似莺啭的声音问。阿明一听这声音,带着不纯的普通话,与电话高头无异,顿时又惊又喜。

  “我是阿明,你是小徐?”

  “是呀,我是小徐,刚才出了点事,迟到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我去卖两支棒冰,你稍等一下。”

  两人摸黑进去,有服务员打亮电筒帮他们找到位子。

  他俩边吃白糖棒冰,边轻声聊天,都是些家庭的离散、婚姻的破裂、伢儿的可怜之类。她说得很凄婉,很真实,说得阿明同情心一浪高过一浪。阵阵幽兰之香从她的唇间出来,送入他的心扉,他迷醉得有点飘飘然了。

  “阿明,看你衣着,听你说话,你是个实惠的人。之前介绍所帮我介绍了两个,不是动手动脚,就是油腔滑调,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们不停地来约我,我回都不回电话。”

  徐小姐忽然将手儿搭在了阿明的手背上,两只乌珠儿亮闪闪地谛视着他,笑咪咪的样子很是喜悦,很是甜蜜,笑得了看得了阿明心旌乱晃,春波涟涟。

  “阿明,你为啥不说话?”

  “我、我觉得配。。。。。。配不上你!”

  “哎呀,我们都是离过婚的人,还谈什么配不配,只要两个人谈得拢,今后相互有个依靠就可以了。”

  “我条件不太好,菜场收入也不多,只怕你看不上眼。”

  “条件好不好是次要的,感情好不好是最重要的,你有手,我有脚,有得吃就好了。”

  “你这人看来良心还蛮平的,给人感觉也通情达理的。”

  “我24岁就从老家逃出来了,乡下比城里苦多了,有个工作,有个家,就心满意足了,没去想过要坐坐吃吃过好日子,马马虎虎过不生毛病就好了。”

  徐小姐的话说起来软软翻翻2的,阿明听在心里头句句舒服。对比起小露昂呛呛的话语来,那真当一个是在天高头,一个是在地下里,他便生了些相见恨晚之意。而她的手开始柔摸起他的手背来,这更叫他舒服的不能自己,也翻过手来,紧握住了她的手。于是两只手儿你捏我,我摩你,热烘烘的传输着脉脉不尽的情意,而眼睛里渐渐地放射出灼热的情光来,好像一口就把对方吞入到肚皮里去才肯罢休。

  电影散场了,他俩沿着东河边儿走。有些起风了,杨柳条儿像少女的舞裙长长的,垂在河面上轻轻柔柔地飘扬着,那水儿晃动成一个个圆圈儿,把倒映在下面的月亮都散成一点点、一片片的光亮了。有蛐蛐儿的叫声从石磡缝、草丛里传出来,嚁嚁嚁、瞿瞿瞿叫得很清脆,很悦耳。河边住家还亮着几盏灯儿,从窗户里透出温馨的光来。

  “阿明,不用送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你住在哪里?”

  “闸口白塔岭。”

  “那有许多路呢,我晓得公交车到10点钟就没有了。”

  “自行车被人偷走了,也没办法,只能走回去。”

  “自行车偷走了?什个时光被偷的?”

  “我今天下班后,看电影时间还早些,就去葵阳百货商店转一转,没多少时光,出来发现没有了,四处找也找不到,好像贼骨头候着偷的,所以走过来迟到了。”

  “那你没自行车,到机场路去上班不是很麻烦了?”

  “也是的,到那里的公交车少,人很多,等工资发了,我就去买一辆。”

  “小徐,我明天就陪你去东站买一辆!”

  “你只有这么点工资,那多不好意思!”

  “买辆自行车的钱我还是有的!”

  “阿明,你这人太好了!我只是要租房子住,还要寄钱回家养小孩,这点工资确实有点紧巴巴。”

  第二天,阿明就陪她去东站挑了一辆26吋宝蓝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化了250多元。晚上又带她去杭州饭店对外营业厅吃饭,点了酱爆田螺、油焖大虾等不少好吃的菜。吃好后,他俩翻过六吊桥,到了柳浪闻莺,便在湖边的石椅子上坐了下来。

  风儿有些大,波浪哗哗地拍击着堤岸,杨柳条儿乱舞着。

  “阿明,没想到与你在一起这么浪漫,这么开心,我好久好久没有了。”

  徐小姐将头靠在了阿明的肩膀上,也许喝过啤酒之故,脸儿粉罗罗的很好看。阿明早被她女人味十足而迷醉了,痴痴地看着她。忽然,她仰起头来,吻了一下他的脸,又像少女含羞地低下头去。

  阿明被那温柔的一亲,蓦地想起去西安画画在飞机上所见的青烟与彩云了。如今,他觉得他的做人年头就在青烟与彩云之间。青烟太恐怖,而夜幕降临,彩云也会变成青烟。

  “化为青烟之前,先逐住彩云!”

  阿明浑身骚动起来,血液裹挟着肉味就快见缝迸射了。他一把夹住了她,狂亲乱吻起来。

  “去我家!”阿明难抑急迫。

  “今天不行。”徐小姐道。

  “为什么?”

  “我不方便,再过三四天。”

  “那过几天你就住到我家里来。”

  “你真的喜欢我?”

  “那当然!”

  “这样最好,我在那里与人合租,洗洗烧烧很不方便,每月也可以省下60元房租了。”

  三天后的中午,阿明正想徐小姐想得要死的时候,传呼来了。他兴奋地去回,吃了一惊。她说她妈在老家被汽车撞了,在医院里抢救,她妈没劳保,她凑了五六千块钱可能不够,是否能先借点给她,她马上要赶回去,下午4点在汽车南站等。他股票又不忍心去割,割了当天也拿不出钱,便掳掳括括凑齐了500元整数,赶到南站去。

  徐小姐带着一只皮箱,两只包儿,愁眉苦脸很是可怜的样子,阿明给了她钱,说不用还了。她说这钱肯定要还的,等她回来。阿明直送她进了检票口,挥手告别。

  又过了三天,徐小姐的传呼又来了,说话的声音像要哭似的,说她妈被撞得很厉害,脾脏出血,粉碎性骨折,是否一二天內寄个一两千元去。阿明回到家,愁着一时拿不出钱来,忽然一想,会不会遇上一个婚托,便赶到婚姻介绍所去。那登记簿上只留传呼号码,并没有单位的固定号码,而婚介所的阿姨说,他们只负责介绍,介绍之后所发生的事概不负责。

  那时定安路正在拆迁改造,马路两边一排枪搭着简易的营业房。每间房子十来个平方,里面放着一两张办公桌,而门上的招牌却赫然吓人,什么“环球贸易公司”、“国际商品中心”、“南方大投资”、“世界商业营业部”,等等,一看就是皮包公司。

  “唉!环境改变了良知!金钱泯灭了道德!这世道,骗子多呀!”阿明暗自长叹。

  【注释】

  1光5:即一个筹码是5元。

  2软软翻翻:杭州话,柔软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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