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挽瓷是人身肉|体,这一摔,疼得她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景瑜落了一头的沙,嘴里也是,正扶着墙“呸呸呸”的吐,陆宵倒是反应快,抽剑插在了沙壁上,借着阻力,缓缓的落了下来。
只有白挽瓷,摔了个结结实实,屁股开花,眼冒金星,耳朵嗡鸣。她哼唧了几声,眼前多了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
“起来。”陆宵道。
白挽瓷疼得干嚎,哼唧道:“起不来了。”
“有东西来了。”头顶上方,又响起他冷淡的嗓音,以及一阵熟悉的“喀喇”、“喀喇”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白挽瓷腾的一下跳起来:“鬼俑!鬼俑!”
景瑜刚点亮一盏莲花灯,往前伸手,顿时照亮了一排诡森森白卡卡的脸。他倒是认出来了,顿时发出不亚于女人的尖叫:“啊――鬼陶女王的鬼俑!”
眼前狭窄的甬道,前方竟满是身穿铁皮铠甲的灰白陶人,行动自如,像活人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处空空如也,只浮动着两团阴森的绿色鬼火。
陆宵反应极快,一剑挑断最前排的两个鬼俑,三人往甬道的另外一头逃去,他一边打,一边断后。白挽瓷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忍痛捏诀,打算控制这些鬼俑,虽说身体里的魂力不够,不能使他们后退,但至少可以让他们行进的速度慢一些。
这些鬼俑本是她宫殿的看门狗,身体里用的是烈士死魂,非常能打,不惧痛苦,即便是断胳膊短腿,只剩下残肢,也能用怨念驱使。陆宵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不再砍上身,只砍下身,断了双腿的鬼俑,本来是走动,变成了爬动,这样一来,移动速度便慢了一些。
这给白挽瓷争取了捏诀的时间,可这时候,白挽瓷却惊恐的发现,她的诀,对这些鬼俑,竟然不起一点的作用。
第8章 地下宫殿 迟早有一天,我会洗刷身上所……
怎么回事?!
白挽瓷再次念诀,鬼俑并没有一丝一毫减缓行动的样子。她竟然控制不了?为何?
来不及多想,眼前出现了两条漆黑无光的甬道。该走哪边?白挽瓷真的慌了!
身后陆宵道:“你和景瑜走左边,我走右边,引开他们。”
还没等他们回答,她和景瑜身后落下一道滔天水幕,阻拦了鬼俑的动作,而陆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另外一边。那些鬼俑,推半天,推不动水幕,便转向另外一边,不消一柱香,成千上万的鬼俑,都进了另外一边。
景瑜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神君他能对付得了这么多鬼俑吗?”
“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吗?”白挽瓷拽着他就往前走:“那就要相信他啊,他给我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那就赶紧找到出口,去搬救兵!”
景瑜倒是暗暗吃了一惊,惊叹她一个凡人女子,在这种危险的境地,还能保持镇定,便举着莲花灯,疾步走在前面。
忽然眼前一亮,金光闪闪的,刺得景瑜下意识的眯着眼,透过指缝看去:“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挽瓷怔怔愣了片刻:“这就是鬼陶女王生活的地下宫殿。”
他们竟然误打误撞的走到了地下宫殿。
景瑜皱眉,跟着她往前走:“鬼陶女王住在地下?”
他还以为,鬼陶女王像人间的皇帝一样,宫殿都修在地面呢,谁想得到,竟然是住在地下。
白挽瓷叹了一口气:“洗沙城本来就没有多少子民,哪有人工去建造地上的宫殿,这些都是她驱使白蚁构筑的,方才的那些鬼俑,都是是宫殿的看门狗。”
他们进入的地方,是宫殿的偏门,进去后是一间圆柱形的屋子,有三个成年男子的高度,墙壁上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壁龛,每个壁龛都足以装下一个人,里面本摆放着她用来装魂的陶俑,现在全部都空了。看来外面成千上万的鬼俑的来源,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正中间摆着张平坦的石床,白挽瓷伸手一摸,指腹干净无灰,她皱眉道:“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景瑜道:“肯定有人住过啊,不然外面哪些鬼俑是谁催动的?”
白挽瓷陷入了沉思。她在想,为什么会有人,借用她的鬼萤,带她来到曾经住过的地下宫殿?这个人到底什么目的,想告诉她什么?她都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哪些鬼俑为什么还能动?是谁在操控他们?谁在借着她的名义,在使什么坏?
忽然右边壁龛亮起微弱的光,白挽瓷走了过去,竟是方才引他们落下甬道的鬼萤。
十几只鬼萤只剩下一只,可能是刚才慌乱之中,为了躲避鬼俑,跟着他们逃到这里来的。
白挽瓷伸手捏住那只自称“微微”的鬼萤,寒着脸道:“你根本不是微微,你到底是谁?是谁在指使你们?”
鬼萤被她捏得身上绿汁爆浆,魂归西天前,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
“是骨……骨瓷……女娲派我来的……”
骨瓷女娲?
谁啊……不认识。
白挽瓷皱眉,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怀中的小八,忽然钻出了脑袋。
“我……我……我那天变成碗,扣住八尾妖狐的时候,那个妖狐嘴里也在说什么骨瓷女娲!”
白挽瓷喝道:“妖狐还说什么了?你给我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
小八被她一脸的戾气吓到了,哆嗦了下道:“那妖狐说,都怪该死的骨瓷女娲,让我给她下了丑颜咒,现在倒好……大概就是这么几句话,其他的我也没听清,记不住了。”
白挽瓷沉默了。
狐妖也说过骨瓷女娲,原主身上的丑颜咒是骨瓷女娲下的,可是原主跟骨瓷女娲有什么仇什么怨呢?难不成她知道自己要重生归来?
景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考:“白暮光!你快过来,这里有好多书。”
白挽瓷抬头,这才发觉,景瑜的声音是从右边的一个圆弧形洞口传来的,他怎么进去了?她连忙跟了过去,穿过洞口,又是一间屋子,四四方方的,错落有致的摆着书架,上面满满当当的摆着书。
景瑜手里摊开着一本,道:“没想到鬼陶女王还挺喜欢看书,这间书房里竟然摆着这么多。”
白挽瓷再次愣住了,不,这不是鬼陶女王的书,她从小野到大,最讨厌的事情便是看书,只要翻开一页,保准能睡着。因此,她的宫殿里,怎么会珍藏这么多书呢?这会不会是骨瓷女娲放在这的书?
景瑜嘴里还在念:“鬼陶女王可真够自恋的,这里所有的书,都是和她相关的,这百年来,记录下了她犯下的所有罪行,看看这一本《鬼陶女王十宗罪》,天哪,天都石家满门一百八十人,竟然都是她杀的,啧啧啧杀人放火,为非作歹,这么说,鬼陶女王这一百年,根本就没死,她还活着,到处犯罪呢。”
白挽瓷浑身一僵。
不,她早死了,魂魄在现代时空飘荡了一百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犯罪?石家满门不是她灭的,那些事情她没有做,她没有杀人放火!没有!那不是她!
有人……有人披着她的马甲,戴着她的面具,在为非作歹。有人……借着她的獠牙,伤害别人,百年犯下的罪过,却让她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承担。
白挽瓷像魔怔了似的,一手夺过了景瑜手中的书,唰的撕了,眼底腥红道:“不是她干的,她没有做!”
景瑜呆住,愣愣的看着白挽瓷撕了一本,又红着眼推倒了面前的书架,哗啦啦的书倒了一堆,她跪在书堆上,嘴里一边念着“不是她干的”,一边撕着手里的书。
景瑜纳闷道:“这就是事实啊,书上都写了,她干了这么多腌脏事。”
“这都是他们写的,他们在撒谎!这些都说假的!”白挽瓷满面泪痕,指腹已经撕到通红,指尖还被书页锋利的边缘刮伤,冒着血珠,渗进纸页里,红得诡异。
她撕了一堆,还有另外一堆,书多得她似乎怎么也撕不完。
猪精小八害怕的躲到角落,结果发现角落里堆放着更多的书,它低头瞅了瞅:《鬼陶女王爱上小奶狗》、《细数鬼陶女王杀人的那些年》、《鬼陶女王不为人知的秘密》、《让我们走进鬼陶女王的内心世界》、《解密鬼陶女王的原生家庭》……
它弱弱的对白挽瓷指了指角落:“那里还有好大一堆,你撕不完的。”
白挽瓷跪坐在书堆上,垂着眼睑,面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忽然笑了,笑声在地下宫殿里回响,显得有些凄厉可怜。
当下的愤怒过去,她终于陷入了平静。
理智一回来,白挽瓷算是明白了骨瓷女娲的“良苦用心”,故意摆放这么多书在这里,是为了激发她的恨意吧。
骨瓷女娲想让她痛苦,呵,怎能让这些人得逞!
不!她要好好活着。
她那一直茫然混沌的大脑里,总算出现了一个明晰的目标――骨瓷女娲。
那些罪行,不是她犯下的!
世人要唾她,便唾吧,那是他们的事。她是谁,不需要别人的嘴巴来定义。她只需管好自己,永远向前。
迟早有一天,她会抓到骨瓷女娲,洗刷……这一条条的罪名!
“喀喇”一声,洞口忽然传来动静。白挽瓷和景瑜立刻警觉的看了过去,他们的想法难得统一,鬼俑过来了?
洞口吹来一阵风,阴森森的吹得两人后背发凉。白挽瓷壮着胆子走了过去,景瑜在她身后用莲花灯照亮。
刚至洞口,莲花灯照亮一隅。
莲花灯下,地面竟晕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白挽瓷把怀里的书,径直扔了过去,那角落里传来一声“啊”的痛叫,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人的声音?
这地下宫殿,怎么会有人的声音?
白挽瓷从景瑜手中拎过莲花灯,往那角落里晃了晃,果然那里蜷缩着一个人,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成一团,双手抱着脑袋,哆哆嗦嗦的说:“不要找我,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个写书的,我没干过什么坏事。”
白挽瓷走过去,那人瞬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真的只是个写书的,偶尔还穿街走巷的说书,真名叫江砾,笔名叫假大空人,《鬼陶女王秘史》就是我写的,我来这里就是查鬼陶女王的资料,好写《鬼陶女王秘史》的续。”
“就这本烂书,你还想继续写第二本?”白挽瓷从怀里抽出那本《鬼陶女王秘史》,直接扔到了假大空人的头上,恨恨道:“四十岁的大婶生不出儿子,你也能编排到鬼陶女王的头上?”
江砾抬起头,愣愣道:“你看过我的书?我知道我写的都是假的,所以就想实地来考察一下,没想到误入了一片流沙,然后掉下来,结果一群鬼俑追我啊,吓死我了。”
白挽瓷道:“除了我们和鬼俑,你还见过别人没有?”
江砾想了想道:“你后面两个男的,还有一头猪,算吗?”
两个男的?不是只有景瑜一个……
白挽瓷蓦地回头。
第9章 骨瓷女娲 十三具空棺,多了一具。
她一回头,见是陆宵和景瑜两个人,这才长吁一口气。陆宵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洁白的袖子,沾了点陶灰。
景瑜面露欣喜:“水神君,没事吧?”
“无碍,”陆宵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他是?”
景瑜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江砾猛点头,为了证明,还掏出了屁股后面的铁铲:“我是挖地道进来的,我知道出口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经过上回鬼萤误导后,白挽瓷才不相信突然冒出来的人和鬼,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铲子,用力的往他腿上一插,吓得他唰的打开两条腿,一铲子凶悍无比的插在两腿之间,距离他的第三条腿,仅有一个拇指的距离。
“说,你跟骨瓷女娲是不是一伙的!”
景瑜在一旁小声的和陆宵说话,告诉他后来发生了哪些事,毕竟他掉队这么长时间,得弥补一下剧情发展的进度条。
江砾吓得牙关打颤,身子抖得像筛糠:“我……我啥也不是,我不会武功,没有灵力,就一张嘴,靠说书为生,姑奶奶我求您了,您就相信我一回。”
眼前的女人,眼神凶恶,活活就像个母夜叉,为了活命,拼命的抖落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本《鬼陶女王秘史》确实是我编的,可我也知道错了,就想亲自收集关于鬼陶女王的资料,再写个续,我发现……发现她还活着,真的,我亲眼见过她,穿着一身红衣,百年了,竟然一点也没老,头发还是黑的,天都石家被灭的那一晚,她手上拿着恕魂铃,戴着面纱,身上有一股异香,声音很好听,我就躲在树上!”
白挽瓷脸色变了,她从不熏香,所描述的不是鬼陶女王,而是披着她马甲的骨瓷女娲。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好听?你跟她说过话?她怎么不杀你?”白挽瓷如同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射出好多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