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笑道:“如此最好。”
又对那位三十来岁的小吏道:“就有劳洪户书了。”
从官职上看,这位小吏应该是泉州府户房的经承,也就是泉州府户房的头目,掌管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
名叫洪凌的小吏笑道:“镇西公客气了。”
黄昏又对江采仁和张耀扬道:“还要去通知家眷搬家,就此别过,待我忙过几日,找个酒楼设宴,到时候还望两位赏脸光临。”
江采仁和张耀扬立即回礼,说着一定一定。
江采仁给黄昏准备了三轮车。
黄昏想了想,泉州府也没多大,没必要承太多人情,便让三轮车夫自行回去,他和洪凌步行走向客栈,沿途和洪凌交谈了一番。
洪凌,泉州人,参加了永乐十年的科举,没中第。
回来之后开了个私塾。
准备一边谋生一边备考,然而大明迫于人才压力,泉州府的官吏被调走不少,六房空缺极多,洪凌被举荐担任户房经承。
这一干就是九年,没爬上去,原因很多。
主要原因还是不够长袖善舞。
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差不多,但又比这个叫顾独坐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更善于变通一点,洪凌之所以爬不上去,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
他怕官职上去了,会被调离泉州府,而他是不愿意离开泉州府的。
他上有高堂。
简而言之,就是他父亲已经上了年纪,如果洪凌到外地任职,就没人照顾,而洪凌父亲不愿意出远门,是已经到了年纪,怕万一死在异地他乡,进不了祖坟立冢。
所以洪凌在泉州府这边,其实好评极高,自古忠贤难两全,洪凌选择了孝,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抛弃老父亲,这一点泉州府这边的人提及洪凌,无不翘起大拇指赞溢有加。
暗想着洪凌父亲驾鹤仙去后,洪凌也要高升了,事实上也是如此,江采仁和泉州府的钱知府两人,都有默契,一旦洪凌父亲驾鹤仙去,两人就会举荐洪凌去担任一县知县。
这个问题不大。
毕竟哪怕是经过了十多年科举扩张,大明现在的人才压力依然很大――科举考中的进士,都是担任要职,知县这些小官职,空缺依然大。
像江采仁就权兼了一个知县。
哪曾想洪凌家的老爷子这一两年越活越精神。
洪凌也看开了。
黄昏和洪凌交谈之后,知悉各种原委后,感喟不已,道:“其实在泉州府下辖的州县出仕,应该不会影响。”
洪凌苦笑,“就怕万一,我爹他老人家深恐在外面发生意外,运回老家后进不了租屋,去年我叔爷就是如此,季父洪继来为此还被我们泉州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不孝。”
黄昏微微点头,能理解。
老人就怕死在外面,因为尸首运回老家后,在下葬的前几天,需要放在祖屋或者宗族的祠堂中,但你要是死在外面,不好意思,祖屋和宗室的祠堂都不会允许你进去的。
黄昏也不好说什么。
又忽然有些意外,“你刚才说什么,季父洪继来,是军器院军器令洪继来?”
洪凌笑道:“是的。”
黄昏:“……”
这也太巧了,不动声色的问道:“军器院如今在国家朝堂之中,地位极高,军器令虽然只有四五品,但论实权和在朝堂的话语权,其实不输二三品大员多少,洪继来就没帮你在泉州府这边谋个好一点的差事?”
当个泉州府推官应该不难。
洪继来笑道:“去年季父倒是主动说起个这事,说如果我愿意,他愿意抛开老脸,去找钱知府,甚至去找上面的承宣布政使司使,一定给我办妥,被我回拒了,不想因为此事耽误季父的仕途。”
黄昏深以为然。
也不去纠结这个问题,洪继来这人属于技术人员,也是不善于交际的人,让他去给洪凌走动关系某个官职,很难不被人知晓。
洪凌的担忧是很有必要的。
遂扯开话题,问道:“泉州府有多少户人,分布如何,从事海外贸易的有多少人,海外贸易一年能给泉州府这边带来多少收益,海外贸易主要牵扯到什么行业?”
这都是户部要管理的事情。
洪凌一听黄昏这些问题,精神就振奋起来了――本来被江采仁叫来办不属于差事的事情,洪凌其实有些不开心的,哪怕他要服务的对象是镇西公,洪凌还是觉得不乐意。
现在倒是很乐意了。
毕竟黄昏关系的是地方政务。
洪凌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整个泉州府各地的民事,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如数家珍,甚至连各个数据都能脱口而出,听得黄昏一阵头晕眼花。
数字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洪凌怎么记下来的。
旋即又乐。
这人……是个管理民政的人才!
人才?
老子的北美大陆建国需要大量的人才,看来要想办法挖一下朱老板的员工了,至于洪凌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出海还要一段时间,他家老爷子已经七十几岁的高龄了。
倒不是诅咒老人家。
是这位老人家确实年龄极高――总不会是下一个百岁老人张定边罢。
而且洪凌之前言辞中颇有担忧。
说他老父亲近来多有晕眩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