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脱下靴子的吴少爷,抚摸着靴子表面,感受着毛皮般的奇怪触感,不解地问道:“内里倒是和旧货差相仿佛,倒是这面皮变了?”
“呵呵,少爷有所不知。此乃天津皮鞋厂新出的砂面靴,有个名目叫磨毛款。”
“哦……这倒是……有点贴切,索性欲盖弥彰了,哈哈,巧思。”
吴法正很快想通了磨毛款的好处――常年在大漠荒野行走的商人牧民,其实更适合这种所谓的磨毛款式。
相比较,之前几年大家已经习惯了的黑色、棕色皮鞋,那些光滑的皮面需要经常摸油保养不说,平时去野外也很难保证光亮度,反而不如这种。
“好,好,此等新款咱们进了多少?”
吴家的货物,最终都要贩卖去口外的,所以此刻躺在条案上的,大多都是半腰甚至高腰的翻毛皮靴。
吴少爷这边检查了从天津市面上采购的皮鞋、皮带箱包等皮制品,再看着伙计一一在货品表面和包装上加盖私章后,才离开了甲三号院。
接下来在甲二号院,推开了写着“严禁烟火”四个白字的大门,吴少爷检查了这次要运去口外的另一项重要商品:酒。
用绿色马口铁盒灌装的五十五度标准威士忌(实际就是二锅头),如今早已成为了畅销大漠域外,乃至大明九边重镇的真正硬货。
这种包装统一,方便运输的“威士忌酒箱”,只要运出口外,就能在牧民部落换到一切商人想换的东西……包括能作为战马的种马和年轻能生养的女人。
吴家这次也是提前花费了相当多的款项和时间,才从“北方酒业集团”那里预购到了这一批硬货。
看着堆满了仓库的绿色酒箱,吴法正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他随意提了一箱出来,拉开盖子,用手指蘸了酒液尝了一口:“不错,是威士忌原浆!”
一旁吴掌柜捧着自家略圆的小肚子,半是叹息半是表功地笑说道:“二少爷,这批酒当真是费了牛力啊……老九我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酒厂那起子股东磕头了!”
“唉……也是当年咱们离得远,消息不畅的缘故。”
说到这里,吴法正脸色变得遗憾起来:“但凡当日天津分号的掌柜有一丝胆略,怎能容如此大的一笔财源滑手而过!”
吴法正的遗憾……终究也只是遗憾罢了。
时至今日,伴随着穿越势力的扩张,天津本地土著的利益格局早已定下了大盘。现在有的是排着队等待穿贵临幸的地头蛇,再不是当初曹将军刚上岸四下搜罗盟友的局面了。
检查完酒水,这一次北归商队的几项重要贸易品,就算是检查完毕了。其余还有一些日用杂货没有备齐,还需要时间来采购,倒也不急。
第二日,吴法正又随九叔去了吴家在天津的第二处产业:大车店。
义鑫隆是靠商队起家的,所以在关键的交通枢纽开设大车店,就成了很有必要的一步棋。
吴法正来大车店的时候,正巧,自家商队也从张家口赶到了天津。这队人规模不大,除了运来一批骡马之外,再就是一批皮货。
现在,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了:新来的商队和一部分骡马会在大车店修整,待到货物备齐后,就地组建大商队,将商货运回山西。
看着马栏里的牲畜争先恐后舔舐着一块挂起来的方型盐砖,吴法正不由得又犯起了老毛病,推演起了曹氏大规模贩卖私盐与明廷崩溃之间的关系。
下一刻,狠狠刹住自家思绪的吴少爷,扭头问道:“余货何日能备齐?”
“大约还得一二十日吧。”
吴九掐指算了算,肯定地答道:“照往日行情,这段时日,会再到埠一个船队……那时候,货源就好找了。”
第679节 北归(四)
1635年,11月初5。
北风萧瑟,万物凋零。随着后半夜一场怪异的冰雨+冰雹,寒潮一夜间席卷了环渤海湾地带。
寒潮不是闹着玩的,它可以令大地封冻,海水结冰。天津城里的土著们一早起来,从口中呼出白气的那一刻,立刻感受到了冬季的残酷。
老一辈人的记忆中,眼下的节气没有这等雨雪的。
可老天爷不开眼。近些年,似这种提前上冻的鬼天气,在大明朝地界,已然是常见之祸了。
寒潮来临是大事,尤其是如今的天津城,对于提前到来的低温,极其敏感。
然而坏消息的确认,总是来得那么及时,那么准确。
堪堪在黎明时分,从下游海河口奔行几十里而来的信使们,沿着河码头,沿着城主主街,大声给土著确认了最重要的消息:昨夜洋面封冻了。
听到这一条附带着刺骨寒意的消息后,很多人的脸色瞬间挂上了寒霜。
确切地说,是全城土著的脸色都挂上了寒霜:坏了,入冬前的最后一个大船队进不来了。
作为京杭大运河的重要节点,天津原本也算得上是大明的商贸重镇之一。然而这几年下来,随着一个又一个远洋船队到埠,天津赫然已经成为了北中国最重要的货运集散地和新兴工业城市。
滚滚而来的工业品,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类新工坊、新产业、新基建,令阖城老少都过上了好日子。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如今的天津城内外,没有一个土著是完全和曹氏产业脱离的。任何人,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都吃着曹大帅的饭,捧着曹大师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