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熊今天还是很谨慎的,不敢大刺刺得就这么提要求出来。
然而某人的反应却让老熊猝不及防。
曹海盗此刻满脸的忠肝义胆,碧血丹心,只见他一手竖起呈切菜状,上身微倾,双眼圆睁,紧盯着熊大说道:“可是要川带兵北上勤王?好说,这就是大人一句话。末将这就回去整军备船,一千兵够不够?要不两千?”
熊文灿闻言先是张口结舌,然后当他确定曹川不是在说反话后,顿时一脸的感慨,满怀歉意地伸出手,在曹忠臣胳臂上轻拍了几下:“国事日艰,唉,委屈破空了。”
“大人说哪里话来。”曹忠臣这时一脸的推心置腹:“皇都被围,若是闽地不闻不问,那大人岂不是坐腊?如今之计,勤王也好,尽忠也罢,此事说不得就着落在曹某身上。”
熊文灿此刻捻须点头,心怀大慰:曹川能这么快就看清事件的本质,这让他省了很多不好说出口的语句。
事实上按道理来说,姓曹的早就该上京陛见了:副总兵这么大的官,在任命前都是要去金銮殿面见皇帝的。而曹海盗由于情况特殊,属于招安的贼寇,所以从当初招安开始,这一步就免掉了。
然而曹海盗和别人不一样:他当初从招安到现在,可一直是保持着一种“尽全力融入体制”的姿态。而这次的勤王事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也算是一次考验:不管你平时说什么做什么,现在朝廷就需要你带兵上京,你去不去吧……
当然,曹川真要不去,那老熊也拿他没任何办法,只不过从那一刻起,大家彼此就都心知肚明了。姓曹的从今往后,也不需要再摆出一副混体制的姿态――你连皇帝都不敢见,可不就是心怀叵测的军阀吗?
所以对于熊文灿来说,某人今天能这样表态,实在是他预想中的最佳情况了:曹军阀“彻底”表明了混体制的态度,愿意千里赴险,而他熊文灿也不用在朝廷和曹军阀之间难做,可谓是公私两便,忠孝两全。
……
熊文灿的书房里这一刻温馨感人。既然确定了曹川是真正打算与自己“同殿为臣”的“大明臣子”后,那作为亲密盟友的老熊,自然不可能眼看着碧血丹心的曹忠臣去北方吃瘪了。
所以老熊这时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今趟勤王,你无需带大军前去,也无需上阵搏杀……那辽东建奴其势已成,乃离合之军,你手下那些水兵不习北地风雪,去了不过是送死。”
“闽人不耐酷寒,这天下诸路大军勤王,也不差吾这一路。你去便去,稍稍做些样子也就罢了。”
“至于战功……你手上须不缺银子,缓急之时,‘找’些脑袋去交差也就是了。”
熊文灿到底是封疆大吏,一夜之间就把勤王事件分析到通透明白:有九边诸边镇在,有北地各省的勤王兵马在,这些南方省份千里迢迢勤王的,说白了就是为完成政治任务而去的。
大家都去,你不去,可不就被皇上记住了?
所以熊文灿嘴上喊着勤王,实际上他也不打算让曹川带着大批海盗跑去雪地送死。
按熊抚军的意思,曹川这次就是带些人上京,把气势做足;等事情完结后,随便“找”一些脑袋拿去京城点个卯,在皇帝面前表一波忠心就完事了。
听完老熊一通分析和交待后,张冬东自然是要满口称是的。至于他回头去了京城会怎么干,现在肯定不会告诉老熊。告诉了他,万一把老头吓着怎么办?
不过对于老熊的淳淳教导,张冬东还是买账的――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并且暗示曹忠臣“找”一些脑袋交差,老熊可确实是拿曹川当自家老弟在对待了。
意见统一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对于熊文灿来说,这次勤王既然是政治作秀为先,那么他是一定要派出抚标亲卫,代表他老人家去京城转一圈的。要不然的的话,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好形象岂不是白维护了?
另外,这次勤王既然是正儿八经的公事,而且要曹忠臣远赴凶险,所以熊文灿当即表态:由官库先行出二十万两银子作为军费,如果不够的话,他可以再次追加。
关于费用问题,二十万两银子张冬东自然不会拒绝。至于抚标营那些亲军,这个张冬东就提前把话说在头里了:人数一定要少,必须无条件听他指挥,反正到时候张冬东不会忘了在崇祯面前商业互吹老熊一波的。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义胆雄心曹破空同志不日将会率领福建代表团上京去参加大会战。
至于说广东方面……由于曹副将和广东官军头号大佬关系恶劣,所以这次就没广东什么事了――王尊德想勤王的话,自己掏银子找何汝宾商量去,曹某人这边压根不奉陪。
这之后就是一系列准备工作。好在福建这边也没什么准备的,熊文灿把银子拿出来后,另外划拨了50名甲马齐全的亲军归曹副总兵调用。
而张冬东第一时间就把那些亲军的马匹给退了回去――天津又不是没马,这边海船再千里迢迢运过去那就是脑残了。
至于那50名亲兵,他在接见了领头的千总陈策后,便收了下来。
陈策是一员年轻小将,当初在诱杀郑芝龙时,此人还在城门口射死过一个郑芝龙的手下。陈策此人弓马娴熟,武艺精通,是河北一户世袭千户家的长子。陈策之父由于多年前和熊文灿有旧交,所以在老熊当了巡抚后,就上门请托,把长子送过来奔个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