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感情与关系,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
然而翠雀所看重的,正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仪式感。那种仪式感,就可以抚平她心中那细微的焦虑……并非是对罗素是否会不爱自己而担忧,而是对这份感情并没有足够的铭刻与根基而感到空虚。
“……焦虑、与铭刻吗。”
翠雀喃喃道。
她握持着尖刀、切割肉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好像明白点了。
为什么罗素一家如此的卓著、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富有……却会依然“不够幸福”的原因。
因为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要做到的事,已经超出了“财富”与“才能”所能抵达的极限。
他们持有的东西的确比自己这般的普通人要多得多,而他们的目的却也要更高、所要达成的伟业也同样艰难――他们同是因“求不得”的灾厄而被不断折磨着。
让他们为之痛苦的东西,正是过于盛烈的“希望”与“爱”――若是他们能够选择走向肆意而为的那一侧、干脆的抛却道德与“你应该”的外壳,那就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了。
――翠雀的瞳底,有着自浅蓝而至深紫的虹状光辉而不断流动着。
而在她身后,巨大的花朵恶魔无声无息间浮现。
翠雀全身缠绕于荆棘之中,荆棘刺痛皮肤的痛苦让她能够从这种悲悯的情绪中保持清醒。
无声无息之间,她的灵能便已更进一步。
第八级的红移――抵达了与罗素和坏日相同的境界。
但讽刺的是,“致死量的爱”却并不是因为感受到“爱”而进阶的。
相反,她是感受到了命运的凄苦与悲凉。
莫名的,翠雀想起了天恩园区内董事长的巨大塑像。
她的容貌绝美、表情悲悯……直至今日之前,翠雀与罗素一致认为、那种悲悯不过是鳄鱼的眼泪,是偶像的人设。是为了摧毁而特地创造的焦脆糖壳――芬芳、甜蜜、脆弱、虚假。
可如今,翠雀却莫名从那面容中感受到了些许共鸣。
那种悲悯,或许是认真的。
“众生皆苦……”
翠雀喃喃念着,曾经母亲说过一次、就被她牢牢记下的话:“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基于灵能驱动的、毫无理性可言的无谋冲动。
她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着罗素的行动、等待着同伴的保护。
她不能始终作为一个工具、一个齿轮、一个碎片、一个憧憬者、一个影子……她也应该有着属于她的,生而俱来的使命。灵能的觉醒就是证明。
――若是抬起头来,直视星辰。昔日的满足与幸福便将远离自己,而谁能说那种“毫无意义的不幸”又不是另一种追寻真我的仪式呢?
她想要了解,罗素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舍弃、为了什么而努力。为了什么而拼上性命……为了什么而哭泣。
她想要扪心自问,生而平凡的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这个答案,她要自己做出――
她以自己的决意、自己的欲望而尝试做出改变。
并非是成为他人的附庸,也绝不要成为一个平庸而虚无的人、更不能成为一个无趣的影子。
她要亲身去见一次,那位神秘而危险的董事长赛纶。
第二十七章 罗素在大气层里的预判
尽管翠雀做出这个危险决定时,是完全依托于自己的自由意志的。
但她也并不想因此而给罗素添麻烦――比如说自己无声无息的失踪、消失,而让罗素焦急而迷茫的像个无头苍蝇般胡乱寻找;再或者,也有可能让自己干脆因此而被绑架,威胁毫无准备的罗素;甚至她的行动,还有可能破坏罗素正在进行的某项计划。
“追求自由”不能成为给无辜者添麻烦的理由,更不是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心焦的借口。
她决定将自己的感悟、自己的决定都告诉罗素。这样一来,若是自己消失无踪、罗素至少也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翠雀也并不希望,罗素会因此而发疯。
不管罗素之后会作出怎样的决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都会认真聆听并尽力接受。
但她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决策――她一定要单独去见一次赛纶。
因为她有一些话,想要去询问她。
那是一些不方便在罗素面前、在任何熟人面前向她询问的话。
翠雀自身的知性与道德感,曾是束缚着她的镣铐。而如今在她选择从高处一跃而下之时,却成为了将她弹回的安全索――本是接近自毁般的危险行为,却因此而就变成了蹦极这种相对可控的刺激性运动。
倒不如说,这反而是一种直视危险的勇气。
与其将安全与否的分界线,依托于“赛纶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她”这种无法查证的事情、将自己的安危全数寄托于他人,因此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深夜之中都可能因为被人找上门来、现在美好幸福的生活被瞬间打碎的恐惧而惊醒……
那就不如,挺胸抬头、不退反进。
――就如同她想要查的话,还是能够查到“鞘”和“爱丽丝”的情报一样。
如果真有人怀疑了翠雀,想要调查她。那么无论她如何隐瞒,这些事也迟早都会被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