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宁信右手缓缓握住这颗千年木心的时候,一缕缕黏稠如墨水的黑雾,从他指缝里溢出,摄进了这枚木心当中。
下一刻,宁信眼前猛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穿越了时光隧道,来到了千年之前。
他...看到了一颗在石缝里生长的榕树小树苗!
这个小榕树,和如今的树妖王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缩小版。
那一年,神州陆沉、九州分离,这颗小榕树从土地里破根而出,第一次迎向阳光。
当时的这里,还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大森林。
时光流转,春去秋来,四季变换,沧海桑田。
宁信亲眼看着这片森林焕发生机,郁郁葱葱,姹紫嫣红,那是春天。
再到炎炎烈日、骄阳似火、暴风骤雨,那是夏天。
再到秋风萧瑟,万物枯黄,秋雨绵绵。那是秋天。
最后,整片森林被大雪覆盖,凛冽的寒风刮的森林如同麦田般摇曳,一枝枝寒梅傲雪凌霜。
那是冬天。
一天一天过去了,宁信仿佛化成了岁月的旁观者,与这颗小树苗一同经历了春夏秋冬,时间变幻。
他看见这颗小榕树破开泥土岩石,一点一点成长茁壮,他看见春风秋雨滋润着这颗小树苗,它在欢快的歌唱,他看见了一培培积雪压下,尚还瘦弱的小榕树,被压弯了腰。
时间逐渐流逝,一晃百年,这颗小榕树也愈发粗壮成长,变成了一株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有春来的小燕子,在这颗大榕树上搭了窝,有啄木鸟叽叽喳喳的,替它驱虫啄坑,有只豹子一跃上了它的树枝,在树杈里休养生息。
慢慢的,他看到了人类的出现,他们迁移而来,在这片森林的百里处,修建房屋,开垦荒土,安居乐业。
嘭嘭嘭。
一颗颗参天大树倒下,被他们刀削斧凿,变成一座座房屋。
他们逐渐繁衍生息,形成了一个个部落。
四季一次次的变幻,一晃一甲子时光过去了,这颗榕树也愈发壮大,那一个个原始文明的部落,逐渐成熟,变成了一个小村庄。
当初那些迁移而来的那一代村民,已经全部老去,变成了一个个年近古稀的老头。
宁信,可以说是亲眼看着这些人,从青年变壮年,再到中年,再到老年,最后变做一培黄土,长埋土地当中。
一名名婴儿从这个小村庄里诞生,开始了一段新的故事。
宁信看见,这些婴儿长大之后,变成少年少女,在这颗榕树上尽情玩耍打闹,变做最美好的童年。
宁信看见,他们再度长大,在这颗榕树下相吻相拥,厮守终生,相约成老。
宁信看见,他们青丝变华发,颤颤巍巍的携手走来,相视一笑之后,埋在了这颗榕树下。
而他们的子孙,周而复始,再度重复他们的故事。
时光如长河,带走一切,湮灭一切,那块埋在榕树下的小坟包逐渐长满荒草,重新有树开花。
五百年时间过去了,宁信在这画面里,彻底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佛自己就变成了这个画面里那既存在,又抓不住的时间一般,冷眼观看众生变化。
在这里,他仿佛就是时间之神,万物变迁,唯他永恒。
在这五百年里,他亲眼看着那小村庄逐渐发展壮大,人口越来越多,然后变成了一个城镇。
他们为了建造房屋,大肆砍伐树木,修房铺桥,他们拿起斧头拿起柴刀,一窝蜂的涌入这片森林里,将一颗颗参天大树砍下,扛在肩上运回城中。
他们双眼流动着贪婪的光芒,看向森林的目光,如同再看宝藏,他们大肆挥舞起斧头刀剑,无止境的开始索取。
这片森林里的大树越来越少了,之前生存在这里的猛兽动物,要么惨遭屠杀,要么只好无奈随之离开。
渐渐的,森林里的大树,全部被砍伐一空,之前风吹过森林的呼啸声,变成了埙笛的呜咽声,仿佛是森林在哭泣。
最后,那些人类的目光,瞄准了这颗已经亭叶如盖的榕树。
而在这时候,这颗榕树,终于通灵!
它怒视着这些手握刀斧,脸带贪婪狞笑朝它而来人类。
嘭!
一斧头砍在了它的树身上,流下碧绿色的树液。
它,第一次怒了!!
它狂舞着树枝,将这些人类的刀斧一一打落,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树枝狠狠插进了他们的身体。
猩红的鲜血,顺着树枝流入了它的体内。
这一刻。
它,睁开了眼睛!!!
从此之后,这片光秃秃的森林成为了禁地,再也无人敢踏足半步!
而这棵曾经有无数人攀爬戏耍,约定终生的大榕树,彻底变成了妖树!
时间再次一晃,又是五百年时间过去,这片森林在妖树王的经营笼罩下,愈发浓密,瘴气密布,雾气笼罩,遮天蔽日。
它一树成森!
那逐渐发展成城镇的小村庄,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在多年的地形变化下,变成了一个葫芦形状,取名为葫芦镇。
而这颗树妖,终于到达了化海七重,终于可以移动身躯,离开这片树灌林。
就在它准备彻底离开这座树灌林,将这个葫芦镇毁灭的时候,有人来了。
一名白发老人,将它一脚踏下,取出了它的千年木心。
画面播放到这里的时候,宁信看到了他自己。
咔咔咔。
画面到了这里之后,开始崩溃粉碎,宁信收回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股古老苍茫的岁月痕迹,从宁信眼里一闪而过。
宁信浑身充斥着一股腐朽衰老的气息,犹如从千年前的岁月长河里走来。
“岁月的答案......”
宁信低头看向地上那株重新变成小树苗的树妖王,眼里闪过一抹明悟之色,喃喃自语道:
“...是轮回!”
在刚才那段一千年的时间里,变得是岁月,永恒的也是岁月!
时间,它一直就没有变过!
变得是天地,是人类,是时间万物!
宁信目光越来越亮,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什么!
下一刻。
宁信大手一挥,那昏倒在地的凌若初,被他一袖甩到了千里之外,
紧接着,他右手再次一挥,原本已经重新清明的树灌林,再次被无数迷雾瘴气笼罩,宁信,在不知不觉间布下了一座迷雾大阵。
这迷雾大阵,乃是宁信上一世踏平的一个不朽道统得来的护宗大阵,此刻这阵法虽然由他随手挥出,但哪怕是返虚天君来了,没有个十年半载,也休想走进!
做完这一切之后,宁信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眼睛,全身细胞血肉逐渐停止跳动,如同变成了一尊雕塑。
突破返虚的路,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