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不会轻慢这?个不受宠的女人,母以子贵,现今在?后宫,贵妃都没有田恭妃分量重。
花团锦簇地吃了?席面,下午,程丹若得以返回承华宫。
她按照每日流程,过了?遍喂奶换尿布,随后便窝在?偏殿拟笺表。
命妇也是要写作业的。
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殿里的火盆烧得热热的,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力。她时不时烤烤火,暖和一下僵硬的手指。
外朝的乐声还在?继续,隐约飘散到后宫。
从今后,这?个国家就有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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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下皇长子的第二天,皇帝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无?可抵挡。
太医们齐聚一堂,讨论着皇帝的病情,万分慎重地开出每一个方子。
盛院使?的压力是最大的。不止太后一日三次询问,景阳宫的贵妃、永安宫的田恭妃也是日日遣人询问,要他立即治好皇帝,不可懈怠。
可皇帝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朱砂安神丸是个引子,汞中毒使?他的身体变得孱弱,地动中露宿野外,着凉受惊又染风寒,进?一步摧垮了?他的身体。
随后的两年,皇帝不仅没有好好保养,反而日日操劳,殚精竭虑,他顽强地撑到长子三岁,已是强弩之末。
身体不是一下子垮掉的,是在?过去?的三年里,慢慢被腐蚀掉的。
太医们如今能做的,只不过是延长他最后的时间,尽量挨过年关罢了?。
第541章 小年夜
腊月二十三, 小年夜。
程丹若提前下值,嘱咐奶娘宫女照看好皇次子, 自?己则匆匆来到西华门, 坐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冷不冷?”谢玄英立即握住她?的手,紧紧捂在手心,“饿不饿?”
她?摇摇头:“出来前吃了糕点。”
他的掌心很热, 连带着心口也暖和了起来。程丹若放松腰背, 安静地靠着他。
雪花纷扬,落在泥泞的街道。
不多时, 靖海侯府到了。
今天也是年节, 当然要回家吃饭。明德堂一如既往地亮堂富贵, 家具帐子灯笼都换成冬季的款式, 厚厚的棉帘子挡住寒风, 炭火一点烟味也没有。
屋里?散发着檀香的气味,馥郁甘甜。
荣二奶奶客气极了:“三弟和弟妹来了,外头风不小吧?”又催促儿子喊人, “叫婶母。”
安哥儿养到十几岁, 虽然还是略显文弱,但总算立住了, 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三叔,三婶。”
程丹若点点头:“安哥儿高了不少?。”
小少?年立马露出笑容。
魏氏也忙拉过儿子:“康哥儿,叫人。”
康哥儿顽皮得多, 做了个?鬼脸才从榻上起来:“伯父伯母安。”连带着赖在奶娘怀里?的小豆丁,也跟着哥哥喊人,“伯父伯母安!”
这是前两年, 谢四的妾室为他生的庶子,才三岁多点, 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程丹若笑着应了。
往里?走,柳氏身边拥满了人,坐在她?身边的是谢大的嫡女福姐儿,谢二的庶女纯姐儿,谢四的长女顺姐儿,以及靖海侯的妾室生的蓝姐儿。
――是的,谢玄英又多了个?庶妹。
“弟妹来了。”莫大奶奶久违地出现,已是中?年妇人的打?扮。她?随谢大在外多年未归,如今却因?为福姐儿岁数大了,该说人家,才回到京城物?色。
“大嫂何时来的,我竟未曾迎接。”程丹若歉疚道,“实在不该。”
莫大奶奶笑道:“昨儿下午才到,你是大忙人,不必这般客气。”
“怠慢了。”
“一家人不必如此。”
双方客气地谦让,全不见昔年的剑拔弩张。
唯有柳氏,看看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丁兴旺,再?看看三房就两个?人,用尽力?气才能不叹息。
妯娌间寒暄两句,便差不多到了开席的时间,事实上,若非为了等?程丹若,早该吃饭了。
家中?人口渐多,分了男女两桌,不过都是至亲,也就没有隔开,男人的桌摆在正厅,女人的桌摆在次间。
侯府的席面一如既往地山珍海味,不乏绿叶蔬菜,金贵得紧。
程丹若挑着蔬菜吃。
桌上主要是莫大奶奶活跃气氛,描述他们一家在外地吃什么用什么,柳氏意思意思关怀两句,荣二奶奶和魏氏负责捧哏。
程丹若最简单,“是么”“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如此”,套话反复用,表示自?己在听就行。
认识十几年了,婆媳也好,妯娌也罢,多少?了解彼此的为人,大家对她?的容忍度很高,假装听不出话中?的敷衍。
席面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程丹若发现,谢家的厨子水平炉火纯青,一盅平平无奇的鸭糊涂,侯府做得就是更好吃。汤羊也是,一点膻气也无,酥烂又不失鲜嫩,能连吃好几块。鹿肉薄薄脆脆,淋上秘制酱料,别有滋味。
社畜一天,唯有美?食才能抚慰空落落的肠胃。
席罢,漱口净手。
莫大奶奶瞥她?一眼,刚想提起福姐儿的事,谢玄英就进来说:“父亲喊我们去?书房说话。”
程丹若:我就知道。
她?认命地起身,准备再?和部门领导开个?小会?。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抄手游廊两边都放下了帘子,阻挡雪花飘入。地面湿滑,谢玄英借着月色的掩护,牢牢握住她?的手臂,免得她?跌跤。
书房里?也烧着两个?大炭盆,热气扑面。
小厮重新上了茶水,掩门出去?。
程丹若一看,更正了念头,不是小会?,是密会?。
她?喝口茶,等?靖海侯的开场白。
“老三媳妇。”靖海侯第一个?就点她?的名,“你每日进宫,陛下的身体?如何,可有成算?”
程丹若:“儿媳不太清楚,陛下并未召见。”
“你如今天天在宫里?,务必多加留神。”靖海侯叮嘱道,“及时传出消息,必要时,须携皇长子在旁侍疾。”
她?点点头。
“皇次子如何?”他又问。
“老样子。”程丹若道,“比普通孩子更孱弱些,恐怕要在暖箱里?住到开春。”
靖海侯颔首,斟酌道:“陛下已经有了春秋,此番无事自?然最好,若有什么意外,还是要今早准备方稳妥。”
程丹若道:“储君既立,当是无碍的。”
“此言差矣。”靖海侯瞟她?一眼,缓缓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难预料变化?,凡事小心起见总不会?错。”
程丹若一时没理解,但对靖海侯这样的领导,无须多问,听话就行:“是。”
靖海侯又关切地问了谢玄英兵部的工作。
谢玄英言简意赅:“有些纷乱。”国无一日真正太平,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些毛病。
自?昌平侯离开沿海,张文华调回京城,澳门台湾那边又有欧洲人持续骚扰,云南那边的破事还没结束,依旧小有摩擦。还有西北,一直都是大夏的头等?大患,甘肃在这个?寒冬已屡次受到骚扰。
“若非大事,就不要惊扰陛下了。”靖海侯叮嘱道。
谢玄英点点头。
会?议就在领导的指示方针中?流淌而过。
程丹若二人并未回家,而是直接住在了侯府。梅韵昨天就来了霜露院,里?里?外外都打?点妥当,杯中?有茶,暖阁有煤,衣架上早就挂好了夫妻俩明天要换的衣裳,熨得笔挺,褶子精细,还有淡淡的香气。
兰芳提着热水进来,伺候他们洗漱。
程丹若累得够呛,草草洗过脸,歪在暖阁上泡脚。
谢玄英坐到她?身边,熟练地挤进木桶。
热水骤然上升,浸泡到小腿肚,疲乏的肌肉渐渐松弛,说不出得轻松。
“今天累不累?”他问。
程丹若道:“还好,已经习惯了。你呢?”
“衙门里?冷得要死?。”谢玄英抱怨,“屋顶老漏风,说要修好几年了,年年都不修,只能多点两个?火盆。”
“承华宫也是,怕太闷了对孩子不好,一直开着缝透气。”她?见他神色郁郁,故意岔开话题,“孩子也不能闻太有味道的东西,今年我都没吃上几个?烤红薯。”
他道:“要吃吗?现在给你烤一个??”
“哪里?吃得下。”她?摇摇头,拿过布巾擦脚,“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
“嗯。”他也跟着结束了泡脚的流程。
结婚的拔步床在家里?,霜露院的是他少?年时的架子床,帐幔也是从前的款式,松柏傲雪,少?年气十足。
谢玄英睡了往日的帐子,不免回忆起从前。
那时候,他在外头总是有人逢迎,可到家里?却冷冷清清,丫鬟们再?贴心,毕竟也只是下人。
侯府富贵锦绣,却总让他觉得没滋没味。
可今时今日,还是这样的屋子,这样的陈设,身边多了个?人,黯淡的场景便陡然活色生香,充满了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