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三哥,听得顾三心中激动,忙道:“是了,带着拙荆和舍妹,想着出外踏青,另去龙泉寺烧香拜佛。”
萧湛初听闻,神情未动,旁边的韩铁铮却是笑了:“巧了,九殿下也是要去龙泉寺,倒是正好同路。”
顾三听这个,忙笑道:“那正好顺路,正好顺路。”
七八位锦衣侍卫在马车后缓慢骑行,萧湛初和韩铁铮则陪同顾三说着话,陪着这马车前行。
言语间,萧湛初问起顾三在官学中的情景,顾三忙说了:“明年参加科举,若是有幸得中,是盼着能进翰林院。”
萧湛初闻听,微微颔首,他知道顾玉磬三个哥哥,大哥便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正在苏南任上,仕途通顺,二哥随着他们舅舅霍大将军在潘阳,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安定侯倒都安置得不错,至于顾三,去哪里全凭他自己了,他自己若是有些志向,先去翰林院倒也不错。
萧湛初便又问了官学中几位先生最近如何,顾三说起如今自己师承,以及官学中诸位先生,萧湛初听到一个名字,淡声问韩铁铮:“这位李大人,倒是有些耳熟?”
韩铁铮忙道:“前几日胡老先生仿佛提起过,李大人曾经拜在他老人家名下。”
顾三听了,倒是有些羞愧,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当然知道胡老先生,那是当代大儒,也是九殿下的先生,自己如今是盼着能跟从那么李先生学习的,不曾想,李先生便是胡老先生的弟子,自己拼命攀附的,在九殿下那里,不过是些许小人物罢了。甚至于那位李先生,见了九殿下,怕不是要低首跪拜。
说白了,到底是身份不同,如果不是自己妹妹许了九殿下,今日自己能在九殿下跟前见见礼都难,更别提这么并行着骑马说话了。
萧湛初听韩铁铮那么说,淡声道:“既如此,那下次遇到,和他说一声,到时候请他照拂一下顾三哥就是了。”
顾三原本正羞惭着,突听得这个,顿时大喜,忙谢过萧湛初。
顾玉磬躲在马车中,听得一清二楚,萧湛初身为皇子,自小接触的,自然是和自己哥哥们不同,不说别的,就说别的子弟在官学中读书时,圣人便为他专门挑选了自己的先生,且有好几个呢,至于学武艺的师父,也都是精挑细选的。
其实细想想,上辈子,他算是提携自己哥哥不少,特别是三哥,出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这么想着间,心也便如这三月春风般柔软起来。
彭夜蓉听到外面的话,知道这位九殿下有意提携自己夫君,面上微红,凑过来,在顾玉磬耳边道:“九殿下这是看你面子呢。”
顾玉磬心甜如清蜜,嘴上却倔道:“哪有!”
恰好此时路边有个农人,正铺了摊子,在那里卖野味,粗看过去,有蒲颓子、半折、甜棒子、牛□□根,还有野桑葚。
顾玉磬见了,自然有些眼馋,这东西并不见得有自家的时令果子甜美,不过贵在那个鲜野的味儿。
若是萧湛初他们不在,她定是要三哥买来了,或者只有萧湛初在,她厚着脸皮张口就是了,他若是笑话她,她就恼他。
可还有外人,那个韩铁铮,以及后面跟着的侍卫,她就不太放得开了。
谁知这时就听萧湛初道:“铁铮,我记得,往日你最爱吃这山中野味。”
韩铁铮:“啊?”
萧湛初:“那里有些野果,倒是新鲜。”
韩铁铮愣了片刻:“好。”
于是他便下马过去买了,各样都买了不少,又直接一锭银子过去,农人大喜,连竹筐都直接送给他了。
韩铁铮过去购置野果,这车马干脆停下来在路边歇息,恰好路边有清泉,便趁机洗洗手。
韩铁铮拎着两个竹筐过来,硬着头皮问:“殿下觉得,我最爱吃哪个呢?”
旁边顾三一怔,心想你韩铁铮爱吃哪个,竟还要问殿下?
萧湛初淡扫了一眼韩铁铮:“先取一些洗了,给顾三哥并侯府女眷吃用一些吧。”
韩铁铮至此,总算恍然,敢情自己这不是为殿下背锅,而是为马车上那位背锅。
啧啧啧,自小一起长大,十八年的交情呢,就这么被推出去成了那个“爱吃野果”的人。
既是中途歇息,顾玉磬和彭夜蓉也戴上了帷帽下车,下车后,新鲜洗过的野果便送到了她们二人手中。
顾玉磬尝了一粒,带着酸涩的清甜,鲜味十足。
“殿下年纪是小了点,但除了年纪小,其他都好。”帷帽的轻纱拂过面颊,彭夜蓉低声在她耳边道。
顾玉磬透过帷帽看向一旁,他正立在柳树下,和自己三哥说着话,从这个角度看,他身型比自己三哥更为颀长,背脊挺直,一根玉带卡住腰部,勾勒出腰部窄瘦有力的线条。
顾玉磬这么看着,就想起上辈子的一些夜晚,为数不多的夜晚。
“只年纪小这点,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一点不懂事,横冲直撞的!”她面染红霞,低声嘟哝道。
这时,萧湛初却回首,黑眸清淡的扫过来。
手里捏着酸枣正要咬,顾玉磬对上那目光时,吓得打了一个嗝。
她发现,背后绝不能说人坏话,不然一定会被抓个正着,绝对没有一次例外。
心虚地想,只盼着他千万没听到。
第34章 第 34 章
龙泉寺距离燕京城并不算太远, 京城女眷进行多去此寺,是以上山的路虽不太好走,车马也能经过。
车轱辘倾轧过混了青草的山土缓慢地上行, 可以听到山莺鸟黄雀的鸣声,也能闻到那青草被踩踏后的清香。
一路上顾玉磬都没怎么说话,只小心听着外面动静。
萧湛初应该是没听到她那句,如今在和顾三说话,谈的是经略文章, 听得晦涩难懂。
顾玉磬最不爱听这个了, 听不懂啊。
好在外面有虫鸣鸟叫, 还有溪水叮咚,可以洗洗耳朵。
如此慢悠悠地,总算上了山,顾玉磬松了口气,戴上帷帽, 随着自己哥哥进了寺庙, 并被安置在后院的厢房。
这后院厢房多为前来进香的女眷, 外面又有人把守, 顾玉磬放松下来, 舒了口气,对彭夜蓉道:“三嫂,三哥平日会和你念那些经吗?”
彭夜蓉笑:“偶有提及。”
顾玉磬:“你听着不头疼?”
彭夜蓉一脸崇拜:“不啊,他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说完这个, 彭夜蓉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主要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听他说说外面的事, 便觉得还好。”
顾玉磬回忆了下,倒是有些羞愧,不过想想萧湛初和自己三哥的不同,复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哪有三哥那般体贴温柔。
说话间,两个人安顿下来,稍做沐浴,用了清茶,吃了山里素斋,总算是没了之前的劳顿。
顾玉磬便拉着彭夜蓉想着外面走走,这后院之中,清风拂面松香阵阵,不过并没见别个。
一时纳闷,便问起来旁边的小沙弥,按说这踏青时候,这后院不至于没有女眷吧。
那小沙弥却是一拱手道:“主持说,这处禅院,已留给了贵客,若是有烧香的散客留宿,也不过是住旁边禅院,并不会住这里。”
顾玉磬这才恍然,彭夜蓉待那小沙弥走远了,才叹道:“到底是天家子,和咱们还是不一样。”
所谓贵客,自然是指自己这一行人了。
安定侯府,说起来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但在燕京城里,皇亲国戚,国公侯门,比比皆是,自家侯府也算不上多出众的,公公又是行事谨慎的,是以侯府里女眷,也不过觉得自己寻常官宦人家罢了。
如今沾小姑子的光,跟着这位九殿下,倒是隐约体会到皇家的行事和气派了。
既是没了外人,顾玉磬自是更放得开,她干脆让彭夜蓉去找顾三了:“好不容易出来,你让我三哥带你四处看看,比跟着我瞎混强。”
彭夜蓉其实也想去,但又不好意思,顾玉磬道:“九殿下可能会来请我一起过去前殿拜佛烧香吧。”
果然,她这一说,彭夜蓉忙道:“那我先避开得了。”
毕竟这都是订了亲的,圣人和太后那里也都乐见其成,她犯不着非死守着规矩不让人家未婚夫妻见面。
顾玉磬见彭夜蓉离开,正中下怀,待到彭夜蓉离开后,果然见外面小沙弥来请,说是九皇子请她过去。
顾玉磬呵呵笑了声,请小沙弥转告殿下,只说她要陪着自家嫂嫂,今日恕不能奉陪,小沙弥听了,自去转告。
顾玉磬又设法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自己跑出去了,她想去寻那位吕大夫。
她跑到了侧门,侧门是腐朽的陈年木门,也没上锁,看看四下无人,她直接推开了,推开后又小心地掩上。
出了门后,小心地踩在石头上,那石头长着发黑的青苔,湿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倒。
等绕过那段禅房,便听到溪水声,那溪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从山涧石峰里流过,声音叮咚,清脆悦耳。
顾玉磬舒了口气,便想着那吕大夫住处在哪儿呢,好像就是在前面偏殿旁的一处禅房吧?她当然不好直接去找人家,最好是那大夫过去偏殿,她也去拜佛,顺便遇到最好了。
当下她提了裙子,迈过那小溪,可刚走了一步,就见前面佛塔旁,站着一个人,淡紫色武袍,玉冠高束,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
她吓得脚底下一滑,险些摔倒,幸好抓住旁边一根树枝勉强稳住了。
“殿下,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她心虚,小声问道。
“顾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说话间,萧湛初迈步过来。
“我,我――”顾玉磬结巴了下,还是道:“我跟着嫂嫂出来,嫂嫂正在后面走,等下就过来。”
“那你身边的丫鬟呢?”萧湛初挑眉淡声问。
“丫鬟……跑了。”顾玉磬硬着头皮道。
萧湛初走上前,伸出手来。
顾玉磬犹豫了下,还是握住他的手。
萧湛初领着顾玉磬走到了一旁的松树下,这才道:“适才我过来,遇到你三哥,带着你三嫂过去前殿了。”
顾玉磬瞬间脸红,脸红过后,咬着唇,瞪着他道:“你早知道了,你故意的!”
萧湛初:“所以下次说谎前,先动动脑子。”
顾玉磬羞愧难当,就要使劲甩开他的手。
萧湛初却是根本不放开的:“别乱动。”
顾玉磬自知理亏,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动了。
萧湛初看着她那难得乖巧的样子:“你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顾玉磬哪还敢提吕大夫的事:“无聊出来走走罢了。”
一时偷偷看他,见他眉眼清冷,看不出喜怒,便委屈地道:“自从订亲后,父母对我管教越发严格,每每在家中学习规矩,好生憋闷无趣。”
萧湛初:“学什么规矩?”
顾玉磬低声道:“还不是皇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