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可能害她的黄贵妃什么的,都已经不在了,她还当上了皇后。
她家男人既然当了皇帝,哪怕她如今眼盲了,也该努力做好这个皇后。
顾玉磬已经开始谋划着当一个好皇后了,一个宠冠后宫,且要把持住帝王心的好皇后。
当然了,史书上最好还可以记一笔,说她如何如何贤惠。
萧湛初;“那你如今呢?”
顾玉磬:“我当然想着,要执掌后宫,要母仪天下,要统管内务,要让皇上安心地打理朝政,不至于为内务烦忧。”
萧湛初神情微顿,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那你打算如何来做?”
他并不愿意多说什么,甚至语气里不敢透露出丝毫看轻,毕竟她如今眼盲,若他说了什么,只怕她多想了。
顾玉磬便笑了,笑的时候眸中飞扬出一丝久违的神采来。
她笑着道:“适才和女官谈起,我自是知道皇后职责繁重,若让我一人来承担,我必是不行,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恢复前朝之制,设立六局来分担宫中事务。”
萧湛初听了,略沉吟后,点头:“好,就依你。”
其实后宫如何整治,并不定例,之前本朝也曾经设立过六局,但经历了几代之后,形同虚设,已经废弃,前皇后喜权,鞠躬尽瘁也不演假他人之手,如今顾玉磬所提重设六局,本就在他设想之中。
毕竟他也知道她的性子,日日忙于宫中事务,岂不烦闷?
顾玉磬又道:“设置六局,自然能分担去不少后宫事务,但是即使如此,需要我裁决打理的内务事务怕是依然繁重,所以我想着――”
她声音转软:“反正你得答应啊……”
萧湛初听她声音软媚,是带着一点点任性的撒娇,心口泛甜,眉眼间便有了暖意;“嗯,我答应了,你说就是。”
顾玉磬这才道:“如今宫中还有先帝留下的妃嫔才人,也可以启用,各赋职责,来承担后宫事务,这样一则不至于闲置了生出是非,二则也算是厚待先帝旧人。”
当然了,还有一个缘由,她没说,那就是先帝那些低品阶的才人美人若是不被打发出去,宫中想进美人,到底也是有数的,不然只怕是宫中住处都不够了。
这是她自己的小小心思。
进新人,是挡不住的,哪有新帝登基后宫不进新人的道理,但进多少,以及进什么人,她得设法把关了。
至少现在,她认为自己在萧湛初这里,还是可以说话的,他也会宠着自己,自己便是任性一些,他也不会说什么了。
顾玉磬说完这些后,萧湛初一直没应声,她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喜怒,只好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萧湛初抬起手,摸了摸她耳边的发,低声说:“这些,自然都是随你做主,我为君,掌管外务,既让你做皇后,宫中一应大小事,自然都你说了算。”
顾玉磬这才放心:“那就好,你既这么说了,过两日,我便按照我的法子来了,到时候不许你说不。”
萧湛初笑了下:“那是自然,我岂敢说不?”
一时夫妻两人又说了好一番话,萧湛初和顾玉磬也说了一些朝堂的事,并不多提,只是说了冯大将军一家,以及朝中原本一些跟随三皇子的旧臣。
这么说话间,天也不早了,两个人便上床就寝。
萧湛初抱着顾玉磬,小心翼翼地亲,之后不知道顾玉磬触动了哪个关节,萧湛初突然恣意起来,自从顾玉磬眼盲,她还不曾有过,如今眼盲,整个人犹如深处茫然雪海之中,却又承受不能承受之力,她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淹没窒息,其中滋味,竟是和寻常时候截然不同。
第二日,新帝萧湛初便召了安定侯夫妇前来宫中,这件事自然是瞒着顾玉磬的。
安定侯夫妇突然被召进宫,自然是有些疑惑,新帝登基,事务繁忙,怎么会这个时候召见他们两个?两人一起被召见,自然只能是和顾玉磬有关了。
但……能有什么事呢?
安定侯夫人忐忑起来,毕竟她这女儿如今眼盲,眼盲的皇后,内外命妇们那日虽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觉得奇特,她甚至知道,各家权贵已经跃跃欲试,都想将自己貌美如花的女儿塞入后宫之中,她们都觉得,和一个瞎子皇后争宠,那真是再轻易不过。
凡此种种,安定侯夫人自然又生了许多担忧,今日被召进宫,她难免多想了。
谁知道萧湛初却让安定侯先至偏殿等待,他要和安定侯夫人单独说话。
安定侯夫人心一沉,莫不是玉磬做了什么错事?
萧湛初却是神色平淡,他让人给安定侯夫人赐座,并上了茶点,之后才淡声问起来府中诸事,闲话家常,安定侯夫人哪里有那个心思,不过随口说几句罢了。
萧湛初见此,便道:“昨日岳母进宫,可是和玉磬说了什么?”
安定侯夫人闻言,马上跪下了:“昨日臣妇确实和皇后说了几句家常话,也不知道圣人指的是?”
萧湛初淡声道:“朕如今登基为帝,玉磬自然为皇后,只是她患了眼疾,你我都是眼能见光明之人,自然不知道患眼疾者之痛,她目不能视物,本该住在熟悉的皇子府休养,奈何如今不得不入主后宫,这其中许多变化,许多职责,她必心中徘徊烦闷。”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微垂下了眼。
其实以前,她也会在自己面前变着法儿撒娇求事儿,他也就纵着她,随便她怎么着都行,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也喜欢看她撒娇。
但是昨晚,她求自己,他却并不好受。
他抬眸,望向眼前明显面上已经显出忐忑的安定侯夫人:“所以朕希望,岳母以后多进宫陪着玉磬说话,多宽慰她,不要引着她心生不安,这样对她眼疾恢复也有助益。”
安定侯夫人闻此,哪里还坐得住。忙起身道:“圣人说得是,臣妇羞愧。”
萧湛初话已提到,也不愿多点,毕竟这是自己的岳母,总要留几分情面,便命安定侯夫人下去,却召了安定侯进来,安定侯适才和自己夫人走了一个迎面,见夫人脸色不好,心里已经有了不详预感,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圣人分明对自己女儿疼宠有加,这才刚当上皇帝,怎么就要变脸呢?
好歹屁股坐稳了那位置再说别的吧?
自己这安定侯府,虽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重臣,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吧?
谁知道他进来拜见了后,新帝只是赐座,便没再说什么。
安定侯便有些无奈了,心说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正想干脆开口问,就听得新帝道:“圣旨,朕已经草拟,还请岳父大人过目。”
圣旨?
安定侯心里一突突,莫不是关系自己女儿的?
可问题是,这刚立了皇后,没理由马上废吧?
萧湛初直接将那草拟的自陈令给了安定侯看。
安定侯从一旁侍笔太监手中取过自陈令的时候,草草扫了一眼,不由大惊。
这自陈令竟是说,三年内不纳妃嫔不进采女!
第81章 独宠2
萧湛初自陈令拟下,落在安定侯眼中,自是大惊,连忙就要上前劝谏。
这于他家女儿来说,自然是万千之喜,但他也知道,兹事体大,此自陈令一旦公之于众,只怕是引来朝廷轩然大波。
须知本朝重孝道,为官者若遇丧期,需要停官归家守孝三年,便是前头皇帝也有亲自入陵园为先帝守陵的,但是这纳妃一事,关系到江山社稷,关系到国本稳固,皇室血脉传承,如今自己女儿并无血脉傍身,天子膝下无一儿半女,若是就此不曾纳妃进女,只怕是从此后,自己女儿将成为众矢之的,自己家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萧湛初却看出了他的意思,淡声道:“岳父,朕意已决,无须再议。”
安定侯听此言,猛地抬眸看过去,稳居于帝王之座的他,只是轻轻几句罢了,却有着难以摧灭的威严感,那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安定侯顿时明白,他并不要听自己劝谏,他只是先通知自己的。
安定侯夫妇回去后,彼此一个商量,自然是又惊又喜又怕,也不知道心间是什么滋味,喜的自然是天子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好像有些不同寻常,自己女儿并不提担心后位不保,惊的是如此情深,只怕女儿反受其害。
而萧湛初的自陈令发至中书省,迅速传遍全朝,朝堂哗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三年不纳妃进女,这意味着什么?意思是后宫就那样眼盲皇后了?这像什么话?
一时皇朝宗室之中,三日七次上表涕泪启奏,更有朝中谏臣慷慨激昂,萧湛初哪里理会,听是听了,却是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就有人哭过去太后那里了。
已经成为太皇太后的昔日太后,如今却是吃斋念佛,外事一概不理,至于大家提到的三年不纳妃进女,她只反问道:“昔有睿帝为父进陵园守孝三年,皇上效法古人,岂不正是大孝之道?”
太皇太后一句话,不知道堵回了多少宗亲的口。
朝中之人,还是继续上谏,继续被无视,于是便有人跑过去找安定侯了,意思是让他一起进谏,“好歹劝劝你这位皇帝女婿,还有你家那女儿”。
然而安定侯何许人也,早就知道自己怕是不得清闲,事情一出,马上告恙在家了,甚至连自己几个儿子都不许外出,若是有拜访者,行,我也不是不见你,只是我体虚,见不得风,一次只能见一个,且每次不能超过一刻钟。
那些好不容易见到安定侯的,进去后就闻到满室药味,之后就听到安定侯狂咳不止,你待要说话,他就愁眉苦脸“什么?竟有这事,我竟不知,那怎么办呢,我也不知啊!”。
这么一番话过去,人家就继续咳了,又有侍女伺候着要吃药,谁能有那厚脸皮继续待下去呢,还不是自己走人了。
其实说起来,安定侯夫妇心里也是苦,萧湛初和安定侯夫人的那些话,让他们根本不敢轻易再对自己女儿说什么了。
昔日那个年轻倨傲的皇子女婿,如今登上帝位,已经有了帝王气概,他沉默寡言,但是金口玉律,绝不许人质疑。
事到如今,只能抻着躲着,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好在前朝这些事,纷纷扰扰,总算逐渐消停了,只有极个别的还时不时上谏,其结果自然是被无视。
顾玉磬并不知道前朝事,她眼盲,平日能接触的,都是女官们告诉她的,那些不好的,轻易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正野心勃勃地想当好这个皇后,还每日跑过去向太后请教后宫治理之道,太后听了她的主意后,倒是觉得极好:“后宫其实苦,熬起来真苦,那些先帝留下的妃嫔宫人,若是有子女的还好,没子女的,可不是在宫中苦熬一辈子,让她们分担治理之职,手头有事可做,倒是不至于那么苦闷。”
顾玉磬得了太后允准,更加放开手脚,先布置六局女官,又逐个见了先帝留下的妃嫔才人,忙得不亦乐乎。
萧湛初见她醉心于此,倒是没说什么,反而适当地帮着献计献策,偶尔帮她立威,私底下也帮她铲除障碍,是以顾玉磬的皇后大治后宫之策,竟然顺利得不可思议。
顾玉磬心中大快,越发觉得自己是贤内助,一时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一些事,她便想着,自己要不着痕迹地对萧湛初进行规劝,让她对上辈子许多事有所防备。
只是自己到底深居后宫,说的话,他未必信,所以自己应该怎么办?
顾玉磬绞尽脑汁,开始想着,自己假托做梦,就说梦到了什么,只要应验了,后面的他就容易相信了。
而如今,朝中最让人操心的,一个是大家遭遇的苏南暴动,一个是北羌国可能进犯大昭。
她想起这个,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把这些说法告诉萧湛初。
以前的她,根本不曾多想,比如知道苏南暴动,没想过怎么解决,只想着让自己大哥避开就是了,但是现在萧湛初当了皇帝,她母仪天下了,顿时觉得,天底下就是她的子民,她应该尽自己所能,而不是只一心护着自己的小家。
此时的顾玉磬,虽然眼盲了,可她操心的,谋划的,可是比她之前两辈子加起来还多。
只能说她以前太多懒散,心无大志,任性妄为,如今终于想把“皇后”这个位置做好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记起来,后宫是不是该进几个新人意思意思了?
于是她问起来身边的女官,女官听闻,略惊,一脸为难,顾玉磬追问,女官只好实言以告。
顾玉磬大惊,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感动之外,却添了几分恼。
前朝这么大的事,又是和自己有关,他竟然不告诉自己!
于是这一日,萧湛初回到凤安宫,一进来,便见他的皇后气嘟嘟地躺在榻上,根本不搭理他。
他只好上前:“今日可是哪个惹你不快了?”
顾玉磬哼哼一声:“你!”
最初当上眼盲皇后的些许忐忑已经消失了,这段时间的后宫整治让她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就是皇后,手握大权的皇后。
她底气足了,便是面对萧湛初,都觉得说话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