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的时候,一切仿佛陷入了绵长的寂静之中.
我感觉自己像死了很久一般,四肢冰冷麻木,像一个被牵线的木偶人。
菁菁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卫生间拼命地洗自己的手,满手鲜红的色泽,仿佛要怎样用力也清洗不干净。
“喂,子酥,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菁菁的语气透着些许的责怪和担忧。
“没事。”我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纵使知道她在电话那头看不见,“刚才忙着没来得及接电话。”
“哦,那行,身体怎么样了?明天可以来上学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她,眼光落在窗外的黑暗里,就像那黑暗中有自己丢失的记忆一般,过了一会儿,我说,声音平缓安宁:“行啊,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你了。”
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学校的趣事,我在电话的另一头无声的微笑,然后听着她欢快的声音陷入回忆之中。
菁菁是我进入大学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也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我记得那时,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活泼开朗喜欢微笑的女生,而我,坐在角落里不吭声,总会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我知道,我向来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很多事情我觉得没有意义,因为经受得太多,所以现在的我已然是一个麻木不堪的人。
我记得父亲死时的样子,一把短刀深深刺进心脏,血顺着刀柄一滴滴落在他洁白的衬衣上,鲜血染红了他大半片衣襟,。他的双眼睁得很大,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表情。他死在家里,不是入室抢劫,因为家中的钱物一样未少,也不会是情杀复仇,他向来是一个拘谨温和并且顾家的人,更不可能是自杀,因为家中零乱不堪,而且父亲一直是一个笃信生活的乐观主义者。可世上的事往往说不清楚,他就那样突然地死在家中的浴室里,直至今日,仍未找到凶手。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仿若经历了一次巨大转变,那些生命,就像指间流沙一样一瞬即逝,我突然觉得生活中许多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
母亲是一个柔弱的人,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但我那时毕竟只有十二岁,为了我她还是得整天奔跑忙碌,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知道自己有梦游症是在我十四岁那年。那年我每夜睡得极不塌实,噩梦连连,可醒来后又总记不得具体梦见了什么。母亲很担心我,也闹得睡不安稳,陪着我一同消瘦下去。
我记得那年夏天,天气闷热难耐,凌晨两、三点时,一股凉意突然侵袭了我的双手,空气中忽得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腥味。我觉得全身极度地不舒服,便猛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那不是梦,睁眼所及的是放置整齐的家具。我床头的灯被人打开了,白色的灯光将一切晕染成一片惨亮的色泽,同样将母亲的脸照得一片惨白。然后我才意识到,我的双手乃至上半身沾满了鲜红的液体。母亲说我是梦游。她亲眼看见我走进厨房然后放掉一只鸡的血液,所以鲜血才会溅得我满手满身。听上去很牵强,但那却是事实。
类似的事之后也发生过两次,每次睁开眼,我总能看见母亲惨白着脸站在我的床边,一脸伤痛的表情。
遇到这样的事我自己是没办法控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梦游,也不知道梦游时为什么会做那么残忍的事情,然而我早说过,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没有办法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