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丞砚不是第一次听到闻卿瑶说这种话,对他来说,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
甚至有的时候,当这种习惯变成了一种特定的条件反射,傅丞砚都觉得闻卿瑶是在跟他一遍又一遍地开玩笑。
无止境的沉默就这么在两头电话中悄然游走,跟打太极似的斡旋迂回。
闻卿瑶无趣地瘪了瘪嘴,正想跟他说再见,忽地就听傅丞砚淡淡道:“好。”
“……”
“???”
这下轮到闻卿瑶傻眼了。
如果她没有听错,傅丞砚也没有说错,那么,她听到的是一个“好”字?
闻卿瑶就这么怔怔地拿着手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通话界面,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见她没有说话,傅丞砚问道:“还有事吗?”
“……”闻卿瑶攥了攥拳,然后坦然自若地说:“没啦,男朋友。”
傅丞砚稍稍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不咸不淡、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长达数秒钟的静止和凝滞。
傅丞砚说道:“你先挂。”
“哦。”闻卿瑶抱着手机,心跳砰砰加速,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点了挂断。
午后的阳光,如奶茶般轻柔地照在房间的地上,丝丝入扣的静谧和香甜。
怔了许久,闻卿瑶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这么一通电话,她就莫名其妙地收获了一个男朋友?
就跟做梦似的,太不真实了,甚至有些戏剧化,就像原本冲破悬崖的一匹野马,忽然峰回路转。
闻卿瑶在房间里想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
晚上,闻卿瑶趿着拖鞋慢吞吞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她神情恍惚的样子,闻枫翘着腿,拍了拍沙发,“瑶瑶,哥有事问你。”
闻卿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坐下。
哟,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又去探班了呢。
闻枫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了?
一听这话,闻卿瑶倏地就愣住了。
傅丞砚这个人,除了路婧知道,她没跟任何人说过,甚至连顾碧彤,也只是模棱两可。
“啊?”
闻卿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来她确实很怕闻枫,二来她也怕给傅丞砚惹麻烦。
闻枫放下手中的杂志,眉头难得紧蹙了一下,沉声道:“瑶瑶,你喜欢什么人不好,非要喜欢一个保安?”
闻卿瑶闻言,不觉一震,既然闻枫知道了,那大概率就是顾碧彤说的了。
呵,她还真是两头不得罪。
既然想讨好小姑子,那就别墙头草两边倒啊。
闻卿瑶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说过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吗?”
闻枫垂眼凝视她,语重心长,“可是他已经有家室了,孩子都上中学了,岁数又大,还秃顶,你再喜欢,有用吗?”
等等等……等下……
我俩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闻卿瑶回味着,慢吞吞说道:“哥,你是说……?”
闻枫站起身来,走到酒柜边,拿出红酒。
“你别怪咱妈,她也是为了你好,才告诉我的。”
“所以呢?”
“总裁办门口的那个保安,我已经辞掉了。”
闻卿瑶:“……”
闻枫心底也不是滋味,但是事情总是要他来解决,妹妹总是要他来负责。
他真的很愁:“瑶瑶,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闻卿瑶眨了眨眼,“没想法啊,挺好的,你辞了呗。”
――反正我又不认识他。
-
翌日周六。
路婧最近忙于准备婚礼的事情,日日焦头烂额,今天难得有空,便喊闻卿瑶去喝下午茶。
闻卿瑶应邀来到茶餐厅,路婧已经点好了下午茶,数量不多,但都很精致。
仲槐有些局促地坐在那,看着一盘层层叠叠、粉粉嫩嫩的马卡龙,不知从何下手。
闻卿瑶一边喝着茶,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男朋友了。”
路婧一愣,“你……搞定了?”
仲槐也很是诧异,“傅丞砚吗?”
闻卿瑶抬眼轻轻一瞥,“除了他还有谁?”
仲槐不由喟叹,“我可听烟厂的人说,这小子特别难追。”
闻卿瑶挑了挑眉,“所以嘛,要主动出击。”
其实她也追了一个多月了,被冷过,被骂过,甚至还被打过。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一彻头彻尾的受虐狂。
她吃着甜点,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放下勺子,认真道:“对了,路婧,婚帖别忘了多加一个人。”
说完,眨了眨眼。
路婧抿嘴一笑,掀了掀眼皮,“知道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喝完下午茶,路婧公司那边出了些急事,便赶紧让仲槐送她回去处理。
二人走后,闻卿瑶无聊地在茶餐厅坐了一会儿,左思右想给傅丞砚发了一条微信:【在吗?】
傅丞砚没回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看,人家都在忙,就只剩下自己是个大闲人了。
不过又怎么样呢,有人忙,那就有人闲。
她闻卿瑶不介意做这个世界上最闲的人。
玩了几局消消乐,夕阳渐下,闻卿瑶便开车去了海边栈道的奶茶店。
她特意多买了一杯,刚想绕道去傅丞砚家,就见栈道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
依然是白色t恤,运动短裤,满是荷尔蒙迸发的身躯和血脉偾张的气场。
不同以往的是,傅丞砚今天跑步,带上了阿呆。
阿呆的耐力倒是很强,一圈一圈地跟着跑下来,不喘不燥。
闻卿瑶走上栈道,靠在扶栏边,喝着奶茶,静静等着。
傅丞砚很远就看见她了。
她很白,也很耀眼。淡绿色的短裙,配上白色的上衣,和今年的夏天倒是相得益彰。
他走过来,把兴奋至极的阿呆牵紧了。
“有事?”
“……”态度依然毫无变化。
闻卿瑶抬眼,从眼底打量着他,“傅丞砚,你该不会是选择性失忆了吧?”
傅丞砚双肘搭在护栏上,阿呆听话地地蹲在他身边,竖着耳朵,一动不动。
他掏出烟盒,点了一支,淡然道:“没有。”
闻卿瑶嗔道:“那你还记得我昨天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吗?”
“记得,陪你去婚礼。”
“还有呢?”
“……”傅丞砚眼神一凝,瞳孔稍稍收缩,没再接话。
闻卿瑶踮了踮脚,问道:“你说话不算数啊?男朋友?”
烟圈袅袅升起。
难忍按行自抑。
尼古丁腐蚀着肺部最深处,却把一丝悸动给深深压制住了。
微风轻轻吹过,时刻提醒着他此刻只是权宜之策,不能产生多余的感情。如今已经知道了具体时间具体地址,一旦任务完成,一旦在婚礼把仲槐团伙全数抓捕,他就彻彻底底地离开。
任务为上,军令如山。
服从,才是天职。
傅丞砚夹着烟,上臂肌肉突出,不住地猛抽了几口烟。
烟雾徐徐,他沉声:“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