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空,偷偷问夏知薇:“你知道哪个地方有卖这个牌子的香烟的嘛?”
夏知薇看了眼包装,斜睨起她:“买给许斯昂还是陈逾司?”
夏知薇看见纪淮愣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给她解释:“这个香烟很难买的,马路对面的徐娇就靠着这么一条烟追上许斯昂,不过我听说她原本是想送给陈逾司的,但陈逾司从来不收女生东西。”
夏知薇知道的无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八卦,至于烟在哪里买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差班有个寸头家里是开烟酒店的,陈逾司和许斯昂总去找他买烟。
“喏,就是那个寸头。”夏知薇指给她看。
纪淮只看见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看来她有必要重新定义一下光头和寸头的区别了。
她看着那节约洗发水的发顶,鼓起勇气想去买烟。打招呼的话在嘴里打圈,还没走近却看见他咧着一嘴的黄牙朝着排在他前面的女生脖子里吹气。
“是臭弹研发现场嘛?”纪淮犯恶心。
夏知薇拿着本巴掌大小的小说,早就习惯了寸头的这种行为:“都和你说了我们学校男生都是色胚。”
纪淮拿着那烟盒研究着:“这烟很好抽嘛?为什么非要这个牌子的?”
“帅哥嘛,总想特立独行一点。”夏知薇翻着小说,吃着饭,还能分心和纪淮讲话:“简而言之,端范,装逼呗,不过陈逾司连女生送的饮料都不收,能主动叫你买东西说明有戏啊。”
纪淮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表情像地铁看手机的老人:“他让我破费,你居然还在想我们有戏?什么戏,武松打虎还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唐伯虎点秋香啊!”夏知薇嘘她没情趣。
食堂的饭菜没什么好回味的,吃了没几口两人倒了饭菜,去洗手。洗手池前的窗户对出去正好吃小卖部,门口的太阳伞下占了五六个男生,陈逾司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偏着头在和别人说话。
纪淮原谅夏知薇这种三天一本百万字爱情小说的‘小说恋爱脑’,看见窗外的人只是感慨:“我还第一次给活着的男人买香烟。”
夏知薇发怵:“你讲鬼故事呢?”
“以前家里过节气,我外婆老叫我去小卖铺买香烟。”纪淮补充,吐出两个字――祭祖。
还得磕头烧纸,倒三轮酒,一桌子菜得等一切都完成了,请祖宗吃过了,才轮到活人吃。
小卖部门口人来人往,纪淮和夏知薇去买水的时候,他们还站在那边,手里的篮球被传来传去,对着纪淮的那个男生没控制好力度和方向,传球的时候传偏了,对面的男生踉跄了一步没来及接到,球冲着旁边路过的人飞过去。
纪淮有点好运,球离她有很大的角度偏差。但也没有那么好运,想要接球的男生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她。刚拧开的矿泉水砸到她脚背上,洒了大半瓶。
倒也不是心疼这两块五,抬眸望过去,那个被篮球砸到的女生远比她惨多了。
围过去的人全然没注意纪淮,脚下踢着踩着她的矿泉水朝着受伤的人走过去。纪淮捡起瓶子的时候,里面那点水也只剩下够淹死蚊子的量了。
陈逾司看了人群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知薇陪她丢了瓶子:“要不要重新买一瓶?”
“算了,我带水杯了。”纪淮看着还没散去的人群:“那人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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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夏知薇顺着纪淮的视线望过去:“那个女生是文科班的,叫易伽。用不着我们关心的,学校有校医,大不了就请假送去外面的医院。哎,我也好想要摔一跤,然后有正当理由逃个课。”
上楼梯的时候正巧遇见周主任,正如陈逾司检讨演讲里说的,那顶假发一点也不仿真,掉了一颗的假牙,依旧空在那里,他急急忙忙去小卖部看学生情况。
夏知薇说:“瞧见没,文科第一就是宝贝。班主任来看都不够级别,学生主任都直接过来了,不过人那作文写的真好,每次考试都贴在公告栏给全校观摩的。”
高二教室在二楼,回教室的时候,有些同学正趴在窗口远远观摩小卖部的情况。班主任教英语,午自修连着下午第一节 课都是他的,早早的就把水杯放在了讲台上:“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一上课就默写,抓紧时间再多看一遍,成绩有人家好吗?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纪淮耸了耸夏知薇的胳膊,看着班主任走过来,提醒她快把小说收起来。
“上了快大半个月课了,感觉怎么样?上课跟得上老师的节奏吗?”
纪淮点头,乖巧学生的样子:“挺好的。”
夏知薇闲不住,班主任和纪淮没聊两句刚走开她就忍不住去翻刚合上的小说,被老师杀了一个回马枪逮住了。
班主任从夏知薇手里拿过那本小说:“亿万总裁……夏知薇,你六百分都考不到的人,你关心别人亿万总裁的爱情?有这功夫多背两个单词,人家亿万总裁的秘书的最低要求你都达不到。”
班主任抖了抖书,夹在胳膊下:“快点背书,等会儿默写错的多了,我就打电话给你家长了。”
夏知薇咬唇,表情可怜,那可是她租来的书。
纪淮笑她那可怜模样,只好安慰她快点背书。
拿着笔遮住英文,看着中文在心里把背熟的单词又巩固了一遍。但下一秒视线就被书上突然出现的光圈吸引走了目光。
是阳光照在矿泉水瓶上然后形成的光圈,水是从窗外递进来的,她顺着水瓶往外看,只有一个背影了。
清瘦,宽肩窄腰,步伐缓缓。身影转身走进隔壁二班,他穿这件黑色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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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是在老校区的地址上翻新的,但整体的位置向右偏移了,所以多出来了最后一排的老教学楼不管了。还是最老的水泥墙体表面,陈逾司坐在一楼外侧栏杆上抽烟。
纪淮到的时候,他第二根烟刚点,视线朝前看,但没聚焦起来。
落在正前方满墙的爬山虎上,烟圈消弭在风中,纪淮走近,烟味不重,再怎么重的味道都盖不住厕所劣质清剂的味道。
他表哥正在站不远处和一个女生聊天,手撑着墙壁,站姿有些懒散,和那姑娘近得快要亲上了。
纪淮蹙眉,嫌弃溢于言表。
陈逾司看着她面露难色,忽地一笑,问:“找你哥?”
他抬起下巴,指尖敲着烟,把烟灰抖掉:“喏,在谈情说爱呢。”
纪淮还是那副嫌弃的表情:“他像只公孔雀一样的搔首弄姿是受什么刺激了嘛?”
“可能是今天数学随堂考,第一道大题就没做出来吧。”陈逾司把烟拿到另一只手上,垂在栏杆下:“补充说明,全班唯一一个,受打击需要调调情缓解一下吧。”
纪淮在他旁边的坐了下来,只可惜腿不像他那么长,坐上去脚尖连地面都碰不到。问他:“所以你在这儿给他把风?”
陈逾司笑:“我先来这里清净的。”
今天最后一节体育课,他原本准备翻墙早退的。结果就发现后面的爬墙虎又长了出来,所以点了根烟坐在这里看爬墙虎,然后就碰见许斯昂正好搂着个姑娘过来,书包扔给了他,他也没那个闲心思帮他看书包。抽到第二根的时候,纪淮过来了。
陈逾司问她:“你有什么事?”
“早上上学的时候西环路封掉了,得走学府路,我不认识,大姨叫我放学跟着我表哥一起走。”纪淮再抬头,她表哥已经和人亲上了:“他还要多久?”
陈逾司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好笑,装模作样得抬起手表:“你要不自己看看时间估摸一下?”
纪淮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半明半灭的烟上,他老神在在,完全没觉得他现在坐在厕所门口看人接吻是件多尴尬的事情。
春末的风,暖中带着夏天的燥意了。
纪淮在陈逾司手里的烟快燃到烟蒂的时候起身了:“你回家嘛?”
陈逾司把烟按灭在栏杆上,走在她前面:“导游,二十块钱一次。”
“你比旅游景点里强买强卖讲解的导游还贵。”纪淮追了上去。
“他们有我帅?”陈逾司笑。
纪淮微微抬头看他一眼,一脸好奇:“所以你晚上洗完澡,爱不拉窗帘穿衣服嘛?因为觉得自己帅吗?”
第5章 背风点烟(4) 陈逾司是在许斯昂……
陈逾司是在许斯昂从他对面房间搬走的那天知道,对面要住进来一个小姑娘了。
许斯昂说,那是他表妹。
正式见面那天,多云。斑驳的光穿过云层和树叶,找准了教学楼之间角度的缝隙。上衣的绒线浸成金色,碎发也是金色的,她站在斜漏进来的阳光中,被她表哥扣着后颈,眼眸低垂。
头发别在耳后,一些贴着脖颈的弧度钻在上衣的领口里。她背着书包,站在许斯昂旁边看着他。阳光照进了眼睛里,是黑金色。
视线就交汇了一秒,陈逾司转头继续整理书包。
那一眼没有什么万河归海,也没有什么大规模雪崩,更没有无声的火山爆发。
只有微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扬起又落下,他的呼吸声快了,心跳也快了,视线也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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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斯昂也在和别人亲着呢,纪淮跟着陈逾司走学府路回了家。
消瘦的黄昏,电线上停留了寥寥几只麻雀,蹲在围墙上的野猫对着无法到嘴的晚餐叫了两声。跟了过往的行人走了几步,没人丢吃的,它就走到靠墙的地方坐上地上舔着自己的毛发。
临放学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很多,今天是周五,学校的例行检查,他难得穿了校服外套,普普通通的一身打扮,还是比其他人扎眼。阳光落在世界的每一处地方,但好像只有在他肩头永存不会消弭。
十字路口的盛泰大屏幕在放最新的高奢广告,只有少数因为广告里出镜明星的粉丝为此停留。大广场上穿着玩偶衣的人发着传单和气球,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塞满了此类的废纸。
夕阳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电线歪歪扭扭的斜在头顶,影子被拉的不成比例的纤长。纪淮被风吹起的头发和他的袖子飘到一块去了。
陈逾司问:“烟准备什么时候赔给我?”
纪淮思绪神游着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有点难买。来包普通点的可以吗?”
“我不喜欢烟味。”陈逾司拒绝。
纪淮难以置信。
他解释:“我那牌子的烟是巧克力味的。”
纪淮的表情就像是那天得知他阳台上的花盆里种着的是香菜和小葱时差不多:“那你抽什么烟?”
他从口袋里拿出茶色偏黑的烟盒:“我抽的那是男人巧克力味的忧愁。”
纪淮那一声冷哼,除了声音小了点,但在表情的掌握上堪称教科书的标准。他那是什么巧克力的忧愁,那幼稚程度和小学一年级不近视但非要带眼镜的小孩差不多,纯属吃饱了撑着。
不为‘抵制烟草’,不为身体健康,约莫是因为自己花钱,纪淮异常愤懑不平。
尤其是还得找那种人买烟,纪淮缩了缩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刚刚吹过的风不是春末的风而是寸头嘴巴里吹出来的。
陈逾司想,约是她认得了这截路,知道了回家的方向,所以明目张胆的嫌弃了,细微的小表情有点像刚才看见她表哥和别的姑娘接吻时差不多。
纪淮和陈逾司在许斯昂家门口分道扬镳了,虽然两栋房子挨着,纪淮开了门才想起来今天大姨夫要回家。
大姨听见开门声,从客厅走了出来,只看见纪淮的一个人,又意外又觉得太合情合理了。
许家宗站在自己妻子身后,看见纪淮乖巧的叫了一声姨父后,点了点头:“许斯昂呢?”
这种时候不能迟疑,但说谎也不对。在纪淮束手无措的时候,许斯昂终于回来了。只可惜嘴角的口红没擦干净。
许家宗看了妻子蒋云锦一眼,没说话,但快二十年的夫妻了,蒋云锦能懂什么意思。
餐桌上的菜看着像是猪肉炖粉条,蟹黄炒年糕……就是这氛围怎么看都像是在吃手榴弹拌黄瓜,醋溜加特林。
“妹妹在学校里上学怎么样?”
纪淮咽下嘴巴里的饭,点了头:“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好,谢谢姨父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