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功的回答打乱了郑峰的思路。
言多必失,高建功接下来的话,终于是郑峰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郑局长,这种玩笑开不得,你们莫不是在诓我?”
高建功心存侥幸。
高建功一定是和翟亮文咬好了扣,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公安怎么说,都不要提他高建功的名字,高建功的淡定和坦然是有道理的,翟亮文一开始确实否认了高建功到龙岭镇去找他的事实。结果害的郑峰一行五人在龙岭镇多呆了一天一夜,如果不是郑峰等人的坚持,如果郑峰不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如果翟亮文的堂屋翟有德没有看见高建功的话,如果高建功的身高和翟亮文外甥的身高差不多的话,那么,高建功的狐狸尾巴就很难露出来。万幸的是,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生活按照自身的规律向前运行,生活就像一张罗网,任何见不得阳光的东西,都逃不出它的网眼。
“高建功,很遗憾,翟亮文没有信守对你的承诺,或者说翟亮文没有坚守对你的承诺。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和盘托出,我们一共和他谈了两次话,第一次,他没有跟我们说实话,我们也差一点被他骗了,他跟我们说前天晚上找他的人是他的外甥周大旺,周大旺的身高是一米七三左右,而你的身高是一米七零左右,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和翟亮文走出院门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一位老者,这位老者是翟亮文的堂叔翟有德,翟有德是认识周大旺的。”
高建功眼睛一闪一闪的望着郑峰的脸,他对郑峰的话有了比较正常的反应,也是郑峰希望看到的反应。
“你的身高,嘴上叼着的香烟和手上推着的自行车出卖了你,周大旺从来不抽烟,他也没有自行车,他家住在龙岭镇,距离镇后三队只有两三里的路程,根本用不着骑自行车,关键是,如果此人是周大旺的话,他就一定会和翟有德打招呼……因为周大旺每次见到翟有德都会和他打招呼,既然周大旺是翟亮文的外甥,那么,周大旺和翟有德也是亲戚,晚辈见到长辈,按照常理是应该打招呼的。”
“最值得怀疑的是,前天晚上,到翟亮文家找翟亮文的人如果是周大旺的话,那么,周大旺就应该和舅妈……既翟亮文的老婆打招呼。外甥子上门,不喊舅妈,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不得不佩服你走的这步棋,但这是一步很臭的棋,你不应该让翟亮文躲避我们,躲避就等于不打自招,前天晚上,我们在翟亮文家等到九点多钟,而翟亮文的老婆说翟亮文一般会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家。
”
“这和翟亮文所从事的职业有关,看风水一般是在上午,下午,翟亮文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回到家的时间比较早。”
“一月二十一号的晚上,我们离开翟亮文家不久,翟亮文就悄悄地潜回家中,他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镇后三队,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正在严密监视翟家的院门。我们是专程去找他的,见不到他,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睛终于停止了转动,高建功像雕塑一样,手和脚都僵住了,先前,他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聚焦在郑峰的脸上,现在,他的眼睛只看着地……准确地是只看着自己的鞋尖,高建功表情木然,只有两个地方还能说明他还是一个活物,一个地方是他的下颌骨在蠕动……是无规则的蠕动,另一个地方是额头,额头上刚开始冒小汗珠,接着冒大汗珠。天气十分寒冷,但高建功的内心异常燥热。
高建功的精神已经垮塌。
“高建功,你怎么不说话了?”
高建功的台词已经用完了,他只准备了这么多的台词,遗憾的是,在生活中,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台词的。
高建功嘴唇紧闭。双手抄在袖筒里面,现在,也只能放在袖筒里面,拿出来没有地方放啊!
“高建功,你还有什么话说?”
雕塑没有一点反应。现在的高建功已经无话可说。
肢体上的反应还是有的,原本伸直,并摞在一起的双腿变成了两个直角,心理上的收缩和肢体上的松弛很不协调,所以要进行必要的调整。肉体和精神上状态应该保持一致。
这么磨叽的嫌疑人,郑峰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开口说话是不行的。
“高建功,从开始谈话到现在,我们对你一直都很客气,但你的态度很不积极,我们是来办案子的,不是来跟你磨时间的,如果你再不开口的话,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马向志,把他铐起来,到地区公安局,他会开口说话的。”
马向志心领神会,他站起身刚准备走进东屋,高建功终于开口说话了:“等一等。”
马向志和郑峰、左元朝相视一笑,然后坐回到板凳上。
“高建功,说吧!”
“郑局长,我能抽一支烟吗?”
“可以。”郑峰从桌子上拿起烟盒,但他的动作慢了半拍,高建功已经从棉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飞马牌香烟,用颤抖的手指抠出一支,又从另一个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打火机,把香烟点着了。
在品味香烟的同时,两颗小黑豆似的眼珠又开始做圆周运动。很显然,高建功在酝酿新的台词。
一支香烟,高建功抽了一半。
“高建功,你可以说了吗?”
“郑局长,还是您问,我说吧!”
高建功,人长得低眉顺眼,但骨子里面却不是低顺的性格。不管什么事情,即使愿意顺着别人的意思来,但也要用一种逆向运动的方式。
对郑峰来讲,只要高建功能开口说话,这就够了。犯罪嫌疑人使点小性子,是可以理解的。
“前天晚上,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龙岭镇。”
“你到龙岭镇找谁去了?”
“找翟先生去了。”
高建功挤一点留一点,就像挤牙膏一样。他虽然愿意回答问题,但心有不甘。
“你找翟亮文做什么去了?”
“这……”
“你早不去找翟亮文,晚不去找翟亮文,偏偏在我们去找翟亮文之前去找他,所为何事?”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们知道了什么?”郑峰步步紧逼,一定要让高建功自己说出来。
“我们找翟亮文到家里来看过风水。”
“‘我们’?恐怕是你的老婆薛丽华把翟亮文请到家里来的吧!”
高建功不把自己撇清,反而把自己牵扯进去,出于何种考虑呢?
“不错,把翟亮文请到家里来看风水的是我老婆丽华,但是我的主意,是我给了她十块钱,两包香烟,让丽华出面,把翟亮文请到家里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