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七十六号在短短一年内第二次被人劫囚,如果说先前共产党的逃脱充满了疑云的话,那么这一次,对七十六号的众人来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几乎是一个耳光打在了他们脸上。
由行动二队的队长亲自护送,荷枪实弹的一队特务,硬是在街上被另一队揣着枪的人杀了个人仰马翻,两边当街放枪打了起来,场面是相当的精彩。
因为一队这次置身事外,油耗子说起书来更是心无旁骛,相当的有画面性。
“就听见斜刺里一声枪响,几个黑衣蒙面的人跳出来就对着车一顿乱枪!那几个人身手是真不错,开车的当场就被打死了,车失控来了个侧翻,还把一位兄弟的腿给压断了。”
他正讲的高兴,萧冀曦从外头走进来把报纸卷成卷往他头上一敲。“别幸灾乐祸了,都是自家兄弟。”
油耗子缩了缩脑袋,很眼尖的看见报纸上印着的字儿。
“歹徒当街行凶,七十六号无招架之力――嘿!分明是他们二队的人软蛋,怎么赖到我们头上来了?”
萧冀曦听着他这愤愤不平的吵嚷,不由分说又敲了一下。“外头都巴不得看咱们的笑话呢,哪分那么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着吧,二队办这事,咱们全行动处都没好果子吃。”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骂人,丝毫没有因为这场动乱是自己一手策划而感到心虚。
任东风听见萧冀曦这话,也表示赞同。“耗子,这件事别乱说,处长现在说不得就是一脑门官司,谁碰这事儿谁倒霉。”
油耗子闷闷不乐的长叹一声。“无还手之力,这家报纸可真敢写,咱们这两天算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说得很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七十六号的高层们就像是吃了枪药一样,集体陷入了一种有些癫狂的状态。
最先发声的是行动处处长,他老人家对两位队长拍了桌子,说是务必要把事情查清楚严惩不贷,但是当天那几个人实在是手脚利落没留什么证据,抓住的一个也干脆利落的服了毒――这又是萧冀曦没有想到的了,为此他自责了好些天,不过在兰浩淼看来那好像并不算什么。
“虽说是一命换一命,你身为卧底,活下去更有价值些。”
他是这么宽慰萧冀曦的,那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也并不能让萧冀曦释然,但萧冀曦明白那就是事实,如今不存在什么众生平等,他活下去了,也许更能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疑点慢慢的浮出水面来。
当日被劫车的时候,那些蒙面人来势汹汹,行动二队凡是跟着车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偏偏打头的言川什么事儿没有,人也是他抓的,尽管一到手就服了毒,可功绩却是实打实的。
萧冀曦后来又找了兰浩淼,其实他有些张不开口,自己的弟兄已经死了,却还要拿来利用,这是最不该的一件事。
但眼下这个时节,一个人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更有价值些。
兰浩淼比他更明白这一点,面对萧冀曦提出的要求,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我很高兴你能想到这一点,除此之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萧冀曦犹豫了一下。
“的确还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那个诚恳的眼神使得兰浩淼心里有点发毛。
“有话直说,别像个娘们似的。”
“我想给这位兄弟......请功。”
兰浩淼眉头一跳。“请功可以,但是只能是秘密的,日本人不傻,前脚大张旗鼓的追悼他,后脚言川身上那些脏水就都洗干净了。”
“我知道,哪怕是秘密的也好,让他家里有个安慰。”萧冀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他家里不剩什么人了,都在大轰炸里被炸死了。”兰浩淼眼皮都不抬一下,以免看见萧冀曦震惊太过的眼神。
“他本来是家里那边的,请愿来上海,就是为了复仇。”兰浩淼慢悠悠的叹了口气,萧冀曦看他仰头看天的时候,隐约在他眼角看到了一点晶莹颜色。“现在也算是死得其所。”
行动处是个无风还要起三尺浪的地方,最近更是热闹的很。
对言川的怀疑是甚嚣尘上,但是因为他在那次行动中表现得很积极也的的确确抓住了一个人,所以上面暂时还没有把他怎么样。
萧冀曦这两天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任东风都看在眼里,他是等着萧冀曦出错的人,自然不会问什么,不过手底下的人也都注意到了,也有那没眼色的直接就来问最近是怎么了。
面对提问,萧冀曦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是在想,军统那些人实在是太消息灵通了点。”
任东风咳嗽了一声。“劫囚那事,不是说了别在处里提?上头的火还消呢。”
“不是那个。”萧冀曦赶紧道:“我是觉得他们太敏锐了,每回好容易能策反一个,就马上死了。”
任东风听出了弦外之音,探寻的望向萧冀曦。
“也不是我想偷着发展,这不八字没一撇。”萧冀曦这会可不管任东风怎么看自己,能扳倒言川是最重要的。“我在书店看见过那人几回,觉得也有点像退伍军人,就想着能策反他,不过刚刚递了几封信,他才回了一封就被杀了。”
说着萧冀曦拉开抽屉摸出一封信来,上面很潦草的写了一个地址,加上详谈两个字。
笔迹在特工身上是毫无用处的,一切可能泄露身份的地方他们都恨不能拿脚写字,这当然不能叫证据。
不过任东风却如获至宝的看着那封信,萧冀曦想他可能是已经从这封信上看见了对头的下场,老特工都有这种洞察力,他并不感到奇怪,或说如果任东风无动于衷才叫稀奇呢。
“这事儿你做的不错。”任东风越过桌子拍拍萧冀曦的肩膀,那张脸上写满了喜气洋洋,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什么不错啊,人都死了。”萧冀曦一低头,老老实实的装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