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既死兮神以灵（六）

　　殷小柔原本就不是个强势的人，虽然气得直流眼泪，却不忍心抽王天木的大嘴巴。到最后，也只能让他蒙混过关。

　　而王天木，此番挑事儿失败之后，也明白了，自己想要在铁血除奸团内另立山头，凭着过去的那些伎俩肯定行不通。所以暂且收敛起了野心与傲慢，开始认认真真地准备与冯晚成的“过招”。

　　身为军统四大金刚之一，他绝非浪得虚名，很快便策划了三次行动，把北平城内的大小汉奸们，个个吓得胆战心惊。然而，正当他洋洋得意之际，团长曾清却满脸神秘地向他透漏，冯晚成等人最近悄悄去了一趟开封，与当地的军统骨干联手，展开了一次完美的猎杀行动。

　　”开封？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王天木听得满头雾水，很是不屑地撇嘴。

　　然而，当他翻开最近几天的报纸，才惊愕的发现日寇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长（军队直属，与茂川秀和不同）、少将吉川贞佐，日军驻开封部队参谋长山本大佐、日军视察团团长瑞田中佐、宪兵队长藤井治少佐，同一天，被刺杀于开封城北的山陕甘会所。”凶手“完成使命之后，不知所踪。除了墙上用血写的四个大字，”还我河山！“ （注1：这是国共合作的一次完美行动，双方都派出多人参与。八路军负责行动的组长叫吴秉一，军统负责行动的组长为牛子龙（地下党）。）

　　顿时，王天木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那点得意，被惭愧冲了个一干二净。

　　同时干掉了一个少将，一个大佐，一个中佐和一个少佐，全都是日本鬼子，不包括任何汉奸。这，恐怕是自从1937年以来，算上前身力行社在内，军统局在隐蔽战线所获得的最大成就。哪怕冯大器只是带着人在外边把风，功劳都令他王天木望尘莫及。

　　如果换成其他人与王天木易位而处，肯定果断认输，然后再也不妄想着去取代曾清，自己来做铁血除奸团的团长。偏偏他王天木拉不下这个脸，放下报纸之后，立即召集自己从上海带来的几个亲信，决定干一票大买卖，刺杀日本驻华北特别任务机关机关长茂川秀和。

　　虽然茂川秀和目前军衔只是中佐，但其职位，却与已经被干掉了吉川贞佐基本相当。区别只是前者属于日本的情报系统，后者隶属于日本陆军。所以，如果能顺利将茂川秀和除去，王天木就立刻又跟冯晚成打成了平局，甚至还可能反败为胜。

　　只可惜，计划很完美，实施起来却无比的艰难。王天木主持的接连两次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除了牺牲掉四个他的铁杆帮手之外，还引起了茂川秀和的警惕，导致北平城内一时风声鹤唳，军统和除奸团的其他行动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而王天木却还不死心，又迅速准备展开第三次行动。这回，很少干涉下属工作的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三终于忍无可忍，命人将他喊去，连句客气话都没说，直接斥责他想刺杀茂川秀和的计划纯属异想天开，必须取消。。

　　那王天木比马汉三足足大十五岁，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当场顶撞了后者几句，拂袖而去。第二天，便不告而别，一声不吭地返回了上海。

　　终于送走了这个瘟神，冯完成，铁珊瑚，袁掌柜、甚至曾清本人，都击掌相庆。大伙在北平出生入死，凭得全是心中的一股热血。谁也没指望借此升官发财，甚至都没指望能活着看到抗战胜利。如果有人连这些都不懂，非要拿旧的官场那一套来跟大伙相处，迟早引发重大事故，甚至会害了整个除奸团。

　　“本来以为王天木是来支援咱们，敢情，他是旅游来了。”联络站里，李西晨动了动刚拆绷带不久的手臂，随口数落了一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曾团，要不，就让我带人试一试？王天木这人眼高手低，但茂川秀和那厮既狡诈又狠毒，的确越早除掉越好。”冯大器皱了皱眉头，偷偷向曾清请示。

　　不同于前任机关长喜多诚一，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扶植汉奸和拉拢伪军将领身上。现任机关长茂川秀和，早就暗中将工作重点放在了打击北平城内的军统和地下党方面。此人一边通过挑动汉奸们内斗，加强日本人对北平基层社会的控制力度。另外一方面，则通过手下的日本特务，大力对各种抗日组织进行渗透，给大伙造成的损失与日俱增。

　　谁料，曾清听了冯晚成的话，却苦笑着连连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那厮受到了王天木的惊吓，最近连门都很少出，咱们怎么下手？！况且开封那件事，最关键是有地方武装配合，用接受日军招安为诱饵，才把吉川贞佐等人引出了老窝。咱们北平这边，除了八路军游击队之外，其他抗日武装，早就被日军剿灭得一干二净，哪里能找得到让茂川秀和动心的诱饵？！”

　　“其实也能找到，眼前就有现成的一个！” 小小银（殷小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二人的身边，笑着提议，“让书生回去做他舅父齐燮元司令的工作，邀请茂川秀和去视察伪华北绥靖军。然后咱们的人混在受阅队伍里，趁机开枪！”

　　“得了，小小银，你干脆直接杀了我算了！”冯晚成终于尝到了引火烧身的滋味，双手一摊，苦着脸摇头，“我那舅舅，原本就已经怀疑我这次回来是另有打算，最近连他们家大门都不准我进了。我要是敢跟他提一起下套刺杀茂川秀和，恐怕没等把话说完，就会被他命令卫兵直接给打成马蜂窝！”

　　“那书生你就别老做白日梦。”小小银（殷小柔）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却大部分时间看得是曾清，“俗话说，刚及易折。咱们的实力原本就不如日本特务，既然他们已经被打草惊蛇，就没必要继续跟他们硬碰硬。哪如稍稍偃旗息鼓一段时间，等茂川秀和放松的警惕，再去杀他的出其不意！”

　　“对，小小银说得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我欺！” 曾清闻听，立即用力拍手。

　　小小银（殷小柔）冲着他温柔一笑，轻轻摇头，“曾团又在胡乱夸人，我不过是跟大伙在一起久了，偷偷学了几招而已。哪能跟您，跟您和书生、峨眉姐相比！”

　　“是跟谁在一起久了呀？” 袁无隅端着水杯从旁边飘过，笑呵呵地打趣。

　　“是啊，我可是刚来没几天儿！” 冯大器看看曾清，又看看小小银（殷小柔），趁机补刀。

　　再看小小银（殷小柔），早已羞得霞飞双面，却不肯转身离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继续看着曾清忽闪忽闪，仿佛夜空中的两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