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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干饭人 第258节

魏晋干饭人 郁雨竹 6720 2024-06-29 10:39

  见他们手持兵器,他心有点儿发颤,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份,色厉内荏的道:“大胆,知道这是何处吗?”

  赵含章一脚踩在席子边沿,低头看着他笑问,“这是何处呢?”

  “这是西鄂县县衙后院!”高成竭力忍住发颤的声线,尽量平和的道:“你们若是为财,说出一个数来,我自当奉上,但你们若伤人,我西鄂县的捕快衙役和兵丁也不都是吃素的。”

  赵含章围着他转了半圈,发现他这房间里也颇为无趣,连张椅子都没有。

  她干脆将矮桌上的东西一扫,单手拖过来放在他面前,然后一撩袍子坐下,笑吟吟的和他叙话,“我不要财,我呢,对打打杀杀的事儿也不感兴趣,所以我不会无故动手的。”

  赵含章这么好说话,高成却不敢放松,作为匪徒,竟然不求财,也不害命,这也太不正常了。

  念头闪过,高成这才发觉不对,他目光僵硬的落在赵含章的衣袖上,然后一点儿一点儿的向上看向她的脸。

  赵含章含笑看着他,鼓励他继续看。

  高成脸色煞白,看到她身后整肃有序的亲兵,最要紧的是,站在边上的那两个女子,一个身着水红色蜀锦,上面还用精致的绣线勾勒出大朵团花,一看就是出身富贵,非出身乡野的匪类;

  而另一个则着青色比甲,是高门大户里的丫鬟打扮,怀里正抱着一杆凛凛发光的长枪,不必看人,只看这杆长枪他就知道眼前坐着的人是谁了。

  他眼前发花,脑海中瞬间闪过不少传闻,其中最先到达脑海中的是先泌阳县县令,听说那位胡县令就是被赵含章闯入家中,一点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拖下去砍了。

  他手臂颤抖的撑着狐皮想要站起来,谁知一直稳固贴在席子上的狐皮突然滑了一下,他猛地向前倒了一下……

  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颤颤巍巍的将腿收回来跪好,头紧紧地贴在狐皮上,请罪道:“不,不知使君到来,下官有失远迎,求使君饶命。”

  屋里的美妾仆役闻言一惊,纷纷跟着跪下磕头,但他们心神却松了许多,仆役甚至放松的想,不是匪徒,那他们应该不用死了,听说新使君对普通百姓很温和呢。

  他们倒是轻松了,高成却是冷汗直冒,不知赵含章为何要突然闯进县衙里来,便是出来巡视,也应该先通知他们吧?

  他鼓起勇气道:“使君,下官奉您前堂就坐?”

  “不必了,”赵含章道:“现在还是上衙时间,既然高县令在后院,显然常在后院办公,既如此,便在此处面见吧。”

  赵含章也不让他起,将炉子上冒着香气的酒壶拎起来,感叹道:“火炉,狐皮席子,美酒,啊,还有佳人,高县令这官当得甚是惬意啊。”

  第436章 下官有罪

  闻听此言,高县令嘴唇都发白了,却又辩驳不了,只能冒着冷汗磕头,“下官有罪。”

  赵含章脸上的笑容就淡了,沉沉地看着他问:“高县令何罪之有呢?”

  高县令噎住,说真的,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罪。

  享乐有罪吗?

  无罪!

  冬日漫漫,寒冷寡淡,不论是烤火、还是饮酒赏美,这都是生活不是吗?

  能过得好,为何要往差上过?

  那他罪在何处?

  高成都忍不住认真思索起来,赵含章无疑是不喜官员奢靡,可这最多是不符合上官所好,所以……

  高成悄悄地想,所以他是没有实际可以定的罪的对吧?

  若只是性格不合,大不了他不当这个官就是了。

  想法才冒出来,高成耳中轰鸣,紧张得手指都屈起来,他鼓起勇气抬起头便直视赵含章,“赵刺史,我……”

  赵含章垂下眼眸淡淡地直视他的目光,“嗯?”

  只这一声轻“嗯”,便把高成许多的话都堵在了胸中。

  赵含章起身,沉着脸道:“将县中的县丞、主簿都叫来,把自我上任以来你们接到过的公告文书都给我找出来,令各里里正和乡老来见我。”

  见高成还跪着没动,赵含章便蹲到他跟前,“怎么,高县令是不舍这屋子的暖和,还是不想听我命令?”

  “下官不敢,”高成这才回神,抖着身子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赵含章轻哼了一声,看着这雕梁画栋垂眸思索起来。

  傅庭涵带着一众难民进城时,县衙的主簿和县丞也才到县衙,和他们一起到的是城中的几个里正和乡老,城外各里的里正却没有通知到,要把所有人凑齐,最少需要两天。

  高县令带着他们束手立在堂下,低着头站着,额头冒着微汗,明明已经出去透过气,但只要站在赵含章面前,他还是会忍不住胆寒心虚。

  高县令不断的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没错,没罪,大不了挂印辞官……

  正想着出神,正站在案桌前的赵含章挑拣出两封公文,随手就丢在了高县令胸前。

  高县令下意识的伸手抱住。

  赵含章抬了抬下巴道:“念念。”

  高县令一脸懵的展开,待看清是什么公文,他的手一抖,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这一下,他脑海里再没有什么我没错,我没罪的想法了。

  他趴在地上,抖着声音道:“下官有罪!”

  高县令身后的县丞、主簿和里正乡老们悄悄抬起头看,心也跟着砰砰乱跳起来。

  赵含章低头看着他,深深地叹息一声,一副和他推心置腹的模样,“高县令,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作为一县父母官,你上不能完成我下达的命令,下不能安抚赈济百姓,只一味的享用民脂民膏,就算你认罪态度如此好,我也很难对你网开一面啊。”

  刚走到门外的傅庭涵:……

  他不由地停下脚步,就见跪趴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应该是赵含章杀人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只听到他道:“求使君再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一定深切改过,再不敢怠慢您的政令。”

  赵含章问:“你要怎么改?现在被你们驱逐出去的难民有多少,被你们拦截在路上的商贩又有多少?”

  高成立即道:“下官立即下令让人放行,同时打开城门将难民都放进来。”

  赵含章冷哼,“放所有难民入城?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你这西鄂县涌入这么多难民,那是救难民,还是想让西鄂县城的百姓跟着一起沉沦?”

  高成汗水滑落,立即改口,“下官一定妥善安排好所有难民,同时管好城中治安,一定不生乱。”

  赵含章沉思起来,那么问题来了,这人她杀还是不杀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赵含章内心的拉扯,高成一边冒汗一边道:“下官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筹集赈济的物资,尤其是粮食和布匹,许多从北逃亡而来的难民缺衣少食,需要安抚赈济。”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颔首道:“继续。”

  高成赶忙道:“但要安抚民心光有粮食和布匹是不够的,还得将人安顿下来,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定。”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给他们一块地,使人心安定,”他短暂的喘了一口气后继续道:“大雪将至,城内外的危房都要整理,以免酿成大的灾祸,除此外,还要约束好来此的难民,使他们融入到西鄂县中来。”

  赵含章嘴角轻挑,心中却越发的愤怒,生气到了极致,她反倒平静了下来,“看来,高县令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心中很有成算的嘛。”

  但之前为何不做呢?

  高成冲赵含章讨好的笑。

  赵含章神色温和的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已经全然不见,她颔首道:“就照着高县令的提议办吧,此事我全权交给你。”

  看到站在门外的傅庭涵,赵含章微微一笑,起身道:“傅大公子将难民带来了,都是我们在半路上遇到的,三千多人,高县令先安排好这一批吧。”

  高成愣了一下后连忙应下。

  赵含章对范颖道:“你留下来协助高县令,我们过来时看见,城外荒野遍地,显然流民不少,想来偌大的西鄂县安排下这三四千人还是没问题的。”

  高成额头又冒汗了,就算是有问题,在赵含章的剑下,他也只能表示没问题。

  赵含章目光扫过县丞、主簿和里正乡老们,本来她想砍了高成后和他们好好的聊一聊的,可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于是她轻笑一声,直接拉上傅庭涵,“走,一路劳顿,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

  众人低着头侧身让过,高成回神,忙从后面奔上来,热情的道:“使君,傅大公子,不如暂住后院,我让人把主院腾出来。”

  赵含章直接点头应下,“也好。”

  她一应下,秋武立即带着人过来,将后院给围了,将主院的人都给换成了他们的人。

  高成:……

  赵含章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还是应该多注意些安全,尤其她还拖家带口的。

  第437章 使其请辞

  傅庭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解的问道:“怎么改主意了?”

  之前她分明一副要杀一儆百的样子。

  赵含章道:“我已经杀过人了,今日来看,他也的确有被吓到,但在我未来前,他还是阴阳皆违,连阳奉阴违的表象都不做。”

  “所以杀他用处不大,”赵含章目光微沉,“既然要杀,那我们就杀个大的。”

  傅庭涵没问她要杀谁,问道:“你打算用他?”

  赵含章颔首,“暂时用着,你看这天。”

  傅庭涵扭头朝外看去,只见天色昏沉,乌云压地,北风一阵一阵的吹,吹得骨头渣子都在泛冷。

  赵含章道:“要下大雪了。”

  傅庭涵心下一沉,这时候下大雪……

  “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难民,也不知道当地百姓的情况如何,砍一个县令倒是简单,他死了也就死了,但谁来给我去准备赈济的物资,组织乡民自救呢?”赵含章道:“他能做事,且先留着。”

  说完又咬牙道:“能而不为,放任局势一天比一天恶化,实在是可恶!”

  好想把人打一顿啊。

  傅庭涵的情绪却没多少起伏,他道:“在这个时代,这个处事态度才是平常不是吗?”

  赵含章垂下眼眸思索,“所以我们整顿吏治得先从态度上来,至少要让他们树立起正确的态度。”

  “哼,也是碰巧了,那就从南阳国开始吧。”

  赵含章直接去写命令,盖上章后让秋武发往各地,还要抄送一份回陈县,由汲渊向其他郡国下令。

  等到晚上,雪花扬扬飞下,范颖冒着风雪回来禀报,“高县令将难民们安排在县中的几个废弃宅院里,他和县中不少富户当铺租借了些被褥厚衣,还有木炭木柴,勉强可渡过今夜。”

  赵含章问道:“粮食呢?”

  “高县令动用了县衙库房的粮食。”

  赵含章冷笑,和她道:“告诉高成,就说明天我要查县衙的账,让他把账簿给我准备好。”

  范颖躬身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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