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武已经带残军逼近蒙县县城了。
那天晚上赵铭撒出去很多斥候,因为查得仔细,在石军还在二十里外时就发现了。
秋武当即就带着八千人悄悄离营,剩下大营再发生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走到半路,他们隐于两边的密林中,躲过夜袭的石军,继续往前,到了指点的埋伏地点,他就留下两千人,交给平忠。
他则带剩下的人夜袭石军大营。
他们今晚出兵夜袭,军中少了人,且似乎产生了误会,他们一路逼近石军,竟被当成了奔袭回来的石军,顺利的靠近了大营。
秋武一通嘎嘎乱杀,冲垮对方营地后离开,半路,正好碰上打得正欢的桃豹。
桃豹重伤荀修,但并没有重创赵军,赵军似乎有防备,他的损失也不小,所以赵军虽然拔营后撤,但他并没有追。
他觉得对方主将受伤,短时间内不能再对蒙县发起进攻,他正好可以安心助支雄打退赵含章。
结果他才回到半路就遭遇了伏击。
因为毫无准备,且刚刚经过一场恶战,桃豹一行竟一时不能走脱。
但羯胡的凶猛摆在这里,即便一时不能赢,平忠也没讨到好,大家基本上以命换命,打了个平手。
局势在秋武到来时发生了逆转,两军拼杀到晨时,赵军几乎全歼石军,最后清点战利品时还在尸堆里发现了桃豹。
秋武大喜,割下桃豹的脑袋就兴冲冲的回去禀报,结果他们只看到一片狼籍的空营,甚至还有散落的粮草辎重。
将士们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一脸震惊且懵逼的看着这大营,然后扭头去看秋武。
秋武也心慌,但他脸上稳住了,他一脸沉静道:“桃豹已死,剩下的石军不足为惧,除非支雄从城中出来,所以我等不必忧心大军,收拾辎重,我们往县城去。”
他道:“刺史还在另一头等着我们呢。”
提起刺史,众人精神一振,飘起的心慢慢安定。
经过一夜恶战,秋武只剩五千多人能用了,还有一千多的伤兵,这点人手,攻城所用的辎重都不在,所以强攻蒙县县城是不可能的。
想起使君说过,敌强我弱时,可迂回移动作战,就是打一下就跑,目的是保住自身,消耗敌手。
秋武垂眸思考,大军中有赵郡守,他相信,他一定能把大军带回来。
要是连赵郡守都带不回大军,那就只有等使君回来了,他能做的就是把蒙县这一头的敌人清扫干净,收复失土,然后去蒙县南城门吸引一拨兵力。
秋武一路北进,清扫了不少村庄,只碰到过两次石军,对方都是小拨人,他都打赢了,倒是收了不少新兵。
都是躲藏起来的百姓,还有看到赵家军旗帜,从山上跑下来的土匪。
他们都不能称之为匪,蒙县被石军占领后,溃逃的荀家军和一些百姓一起上山落草,满打满算这土匪也就当了半个月不到。
秋武来者不拒,将他们编成新兵营,等到蒙县南城门时,他这支军队粗粗一看已有近万人。
暂时没有攻城的辎重,他们就离城池远远的叫骂。
蒙县南门的城楼上冒出不少人头来张望,看到不远处列好对阵的大军,不由慌张,“赵军要打南门了。”
此时,他们北门已失,赵含章打下了半条街,双方进行过巷战,在这一方面,石军的作战经验远不及赵军,支雄也越发烦躁起来。
虽然烦躁,但支雄也知道,此时他最要紧的是守住南门,不能让赵军从南门攻进,不然他真的成瓮中的鳖了。
所以他一边派兵死守南城门,一边不许他们开城门应敌,以免发生意外。
布置好南城门,支雄就全身心的应对赵含章。
他们在城中交战激烈,赵含章有些受束缚,毕竟蒙县是她的蒙县,支雄却已经预感他守不住蒙县。
所以他放火烧房子,把平民推到前面挡刀挡箭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还特别喜欢看赵含章因为顾虑而束手束脚的样子。
支雄开心不已,又一次小胜后,他高兴的回到将军府,问起南城门的事来。
听完微微皱眉,“你是说这两日南门外的赵军只叫骂,没有攻城?”
“是,一次都未曾攻打过。”
支雄若有所思起来,问道:“桃豹将军还没消息吗?”
“没有,桃豹将军自那晚带人出去夜袭后就再没消息。”
支雄目光闪了闪,拳头紧握起来,“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赵军来的那个秋武,曾经是赵含章身边的亲卫,但他们这一路的主将是荀修。”
“荀修,某的手下败将,这次一个熟悉的人都没见到,要么他们怕我们连头都不敢露,要么,他们的大军根本不在,秋武就是想攻城也没东西攻。”
这么一想,支雄越发自信起来,他转了一圈后道:“明日派人出去试探一下,探过他们的虚实,若他们大军果然不在,杀了这支赵军,拿人头丢赵含章,这一次,我让她有来无回!”
左右应下,第二天就主动请缨出战。
跟赵含章在城内打巷战太憋屈了,马都跑不起来,还是出城去打好一些。
支雄不能前去观战,他还得上前线去盯着赵含章呢,所以只让他们去,叮嘱道:“小心谨慎,莫踩了他们的陷阱。”
左右应下。
他们并不知道,昨夜渐渐靠近南城门的荀家军和秋武的斥候撞上了。
秋武连夜去拜见赵铭,所以今日的赵军已经不是昨日的赵军了。
城中的赵含章处处受限,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待望远镜里出现支雄的脑袋,看着他上马朝北行来,她就放下了望远镜,扭头问赵则,“准备得怎么样了?”
赵则道:“依照您的吩咐,已经联系上敌陷区的百姓,他们也愿意相助,只不过少有青年,多是老弱妇孺。”
青年不是被抓去当炮灰,就是被杀了。
赵含章颔首道:“不要小看了老弱妇孺,他们能做的事情不亚于我们。”
第839章 大反攻二
蒙县曾经被匈奴肆虐过,赵含章上任豫州刺史后费了一番心血才让它恢复生机,特制的城门整个陈郡只有两个城池有。
一是蒙县,二就是陈县。
支雄认为她不舍得毁去蒙县,故有恃无恐。她也的确不舍得,可舍与不舍之间是要有偏重的。
房子和人,赵含章从来不会纠结,在她看来,人才是一切的根本,她只要有人,就什么都会有。
即便之后要耗费更多的人力、财力才能恢复这一切,可只要有人,便有一切可能。
反之,她人没了,留这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这个时代的门阀和军阀们都觉得人是最低贱的,打完了手上的人,转身再招就是。
这世上粮食难得,牛马不易,只有人,挥之即来,只要有一口吃的,或是手上有一把刀,就能引来无数的人。
可他们却忘了,就算不从人性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单以货论,人的价值也不应低于粮食和牛马。
一个人想要长到可以创造价值的时候,最少需要十年。
十岁以上的孩子才能耕种、打仗和生育。
赵含章手上的士兵都经过训练,是她精心养了四年才养出来的,她怎舍得拿他们去填坑?
别说他们,就是敌陷区里的那些老弱妇孺,她都不舍得。
所以两天的退让已经是极限了,等一切布置好,赵含章便对石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赵家军巷战本就占优势,他们兵器还要优于石军,她临时改出来的刺车被推着走在最前面,直接横断一整条街道。
石军不能难以发起冲锋,因为刺车上的刺长且坚利,后面的人一推,他们就有可能铺在那长长的尖刺上,直接穿肠而过,想想就恐怖。
所以石军被逼的步步后退,但在退了十多步后,监军大喝,不许他们再退,石军无法,只能挥舞着长矛上前,想要用长矛去捅刺车身后的赵军。
但赵军早有应对之法,只等他们上前,还未靠近刺车多少,队主一声令下,走在车兵身后的长矛兵们一步走出,再一步上前,齐刷刷的大喝一声,长矛迅捷的捅出去,他们看都不看结果,直接将长矛收回。
收回来的长矛大多带血。
石军前面倒下一批,后面一批人反应过来,连连后撤,但巷战就是人堆人,身后的人退得不及时,有人脚和脚绊在一起就摔倒了……
监军见状,下令弓箭手射箭。
一直留意他们动静的赵则从望远镜里看到,立即下令,令兵一挥旗帜,队伍中的监军看到,立即大声令道:“盾——”
后一排的盾兵便错身一步上前,长矛兵同时往后一步回撤,盾兵们刷刷的将盾牌在前方立起来,石军的箭射出,大半被盾挡下。
赵家军盾一收,几乎在他们收的时候,没等石军反应过来,百十来支箭飞射而出,惨叫声起……
赵家军以极快的速度推进。
支雄留在后方看到,不由叫道:“退出主街后把那排房子给我烧了,趁机给我杀回去。”
话音才落,他身后远处发出砰砰的地动声,他感觉楼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探出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赵含章又在哪里请动天雷了?”
他的部将忙回道:“是雷震子,将军好像是县衙方向。”
几日的时间,羯胡已经知道,赵含章用的这个跟天雷一样的东西叫雷震子,只有支雄一直不愿意改了称呼。
支雄正要派人去询问情况,南城许多地方同时发生爆炸,同时火光冲天。
他一愣,转而眼睛瞪大,“赵含章潜入我们内部了!”
算也不算,赵含章派出的亲兵在城中百姓的帮助下游走于各个街道,直接用炸药开路,吸引走关卡的兵力后,一直埋伏着的赵家军便冲破关卡,犹如鱼入河流,不一会儿就在城中百姓的指引下消失在巷道中。
要说对这座城池最了解的,不是占据它的支雄,也不是它的前主人赵含章,而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普通老百姓。
哪里能走,哪里能够躲藏,从什么地方走可以最快到达另一个地方,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人了。
支雄在这里用不上的人,赵含章全部都用上了,他得不到的资源,她全部用上。
没有谁能比这个城池的人更怨恨支雄,更想要它恢复安宁。
赵家军一突破关卡进入石军的区域就隐藏起来,时不时地出现,截杀掉穿巷而过的石军后又飞速隐离,半天下来,石军损失不小,而赵家军他们还抓不到踪迹。
同时,赵家军主力已经收复主街,正分散开来逐条清扫副路。
眼见着自己所占的区域逐渐丢失,支雄气得大叫,下令道:“集结士兵,将赵家军给我引到城中去,所有人准备从蒙县南撤离。”
他目光阴狠的注视这座城池,“赵含章不是想要这座城吗?我成全她,去准备火油和木柴,给我布于城中各处,我要送她一份大礼!”
他要把这里烧成焦炭,他得不到的东西,赵含章也休想得到!
石军的人下去布置,支雄久等不见援兵回来,不由怒问:“翟荣他们干什么去了,援兵为何还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