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粥。他刚放下银箸,伏鸦抓着人回来了。
伏鸦瞧了一眼裴徊光几乎没吃几口的清粥,笑着说:“掌印,伏鸦最近研究出一种新鲜的玩法!”
裴徊光瞥他一眼,无所谓地颔首。
知他默许,伏鸦咧嘴一笑,让两个小太监将人带上来。
男人双脚都被绑着沉重的铁链,早就被吓坏了。两个小太监将他带上来,刚刚松了手。这男子竟也没过逃走,而是本能地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伏鸦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太监又将准备好的木架子搬进来,将这人摆成一个大字,绑在木架子上,再将他的上衣剥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救命……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男人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声音也跟着变了音,吐字都变得难以辨认。
伏鸦嫌他吵得难听,将一块帕子完全塞进他嘴里,让他连呜噜呜噜的声音都发得艰难。
伏鸦这才从小太监手中取来工具。
那是一个中空的铁球,铁条从中穿过,再固定在把手上,所以才能让这个铁球滚动起来。铁球十分不寻常,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银光森森。
伏鸦阴森笑着,向掌印献宝。
他握着把手,将铁球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就这么轻飘飘地一滚,立刻将男人的胸膛卷下血肉来,一大片血肉模糊。
男人尖利地喊叫。可惜他的嘴被堵上了,尖利的声音撞击在堵嘴的帕子上,发不出来,再咽回去。
伏鸦回头去看裴徊光的表情,却见掌印面无表情,似乎往日的痛快神色。伏鸦一愣,立刻又笑着说:“这还没完呢!掌印接着看!”
他向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立刻将瓶中的蜂蜜倒在铁球上。伏鸦笑着再次用铁球滚在男人身上,卷下了皮肉,也蹭上了蜂蜜。
小太监拿起另外一个瓶子,扯下塞子,将里面的蚂蚁倒在男人的肩上。蚂蚁闻到蜂蜜的香甜,一窝蜂爬过去,朝男人血肉模糊的胸膛爬去,钻进他的血肉中。
顺岁和顺年在一旁看得睁大了眼睛。
伏鸦很是骄傲。他转头再去看裴徊光,发现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的恹恹神色,一点兴趣都没有。
伏鸦不由疑惑了。他很多虐杀的法子都是从掌印那里学来了。他虽不知那名单上的人都有什么来头,可他知道掌印每次虐杀名单上的人时,寒潭似的漆眸里会染上亮色,是带着快感愉悦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伏鸦不死心,试探着问:“掌印试试?”
裴徊光像才回过神来般,抬了抬眼,瞥向极度痛苦的男人。
这些年,他死气沉沉的人生里,好似只有报仇才能给他带来点令人愉悦的痛快。可是他望着面前鲜血淋淋的男人,心里已经体会不到那种带着疯甜的快感了。
没意思。
许是昨夜杀了太多的人?裴徊光已品不出快活,只剩了义务。
“给他个痛快罢。”裴徊光转首,望向窗外盛开的海棠。
伏鸦正琢磨着哪里不对劲,忽然发现坐在窗边的掌印笑了。伏鸦一愣,定睛再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掌印真的笑了!不仅眉眼间露了笑,还怪异地有了那么一丝温柔。
“娘娘怀里抱着什么?”裴徊光望着院中朝这边走来的沈茴。
沈茴抬起头来,望向二楼窗口的裴徊光。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笑:“宫里送了早葡萄,好甜的。带来给你吃。”
裴徊光视线下移,落在沈茴怀中。一小篮早葡萄,她怕颠了,里面垫着锦缎。又怕被晒坏了,篮子外面用一大块绸布裹着,紧紧抱在怀里。
裴徊光低笑,说:“娘娘说笑了。咱家这里怎么可能缺了这玩意儿。”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吃呀。”沈茴望着他笑,弯着眸。
暖阳下的她,好像发了光一样。
第140章
沈茴抱着怀里一小篮的早葡萄, 笑着往楼里走。
裴徊光拿起桌上的一根银著,手腕一扬,朝着被绑起来的男人掷去, 穿透他的咽喉, 让他连呜噜呜噜的低闷声音都不能再发出来。
裴徊光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冷声吩咐:“处理了。”
“是。”顺年和顺岁齐声应下。
裴徊光下了楼, 在一楼迎上沈茴,带着她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株高硕的红海棠, 其下摆着石桌石凳。不过往日里裴徊光很少过来。裴徊光带着沈茴在这里坐下。
沈茴这才将抱了一路的早葡萄放在石桌上。她解开绸布,瞧着里面的早葡萄,见都还完好, 这才翘了翘唇角。
绿色的早葡萄颗粒不大, 颜色却剔透得很。
沈茴拧下来一粒早葡萄, 小心翼翼将上面碧绿的薄皮撕下来, 让盈盈汁水的葡萄放进口中。含着一点点浅酸的甜味儿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 沈茴品着舌尖上的甜,双眸弯了又弯, 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裴徊光望着她将葡萄吃了, 才慢悠悠开口:“啧。娘娘大老远抱着早葡萄过来, 竟自己吃。”
沈茴将口中的葡萄籽儿吐出来, 放在帕子上。然后纤细的手指头又拧下来一颗早葡萄, 将上面的薄皮剥去大半, 只剩一点点沾着葡萄肉的剥皮被她捏在指间。她欠身,将剥好的早葡萄递到裴徊光面前:“喏, 给你。”
“这还差不多。”裴徊光低头,张开嘴将她递来的葡萄吃了。
吃了这一粒沈茴喂过来的早葡萄,裴徊光这才满意了, 他抬起手来,开始剥葡萄。也就是他伸了手时,沈茴立刻擦干净手上的葡萄汁水,把一双小手放在膝上,不再碰篮中的早葡萄,乖乖等着吃剥好的。
裴徊光抬抬眼瞥向她,沈茴立刻冲他甜甜笑,裴徊光啧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刚剥好的葡萄肉递进沈茴的口中。
沈茴弯着眼睛张开嘴,含了汁甜肉嫩的葡萄,也轻轻含了一下他的指腹。她又动作很快地用舌尖抵在他指上,轻轻往外推了一下。然后,她合了小口,认认真真地吃着葡萄。
裴徊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笑笑,继续给她剥葡萄。又剥了几颗葡萄喂给沈茴,裴徊光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娘娘身边是缺剥葡萄的宫婢了?”
沈茴珍惜地舔了舔唇上沾的甜味儿,认真地说:“自是不缺的。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裴徊光剥葡萄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眼望过来深望她含着灿笑的明眸,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娘娘最近的情话张口就来,都哪儿学来的?”
沈茴将手心贴在自己的心口,悄声说:“它教我这样说的。它还教我说……”
裴徊光将指间晶莹剔透的又一粒葡萄塞进沈茴的口中,阻止她惑心的妖言媚语。
过了一会儿,顺岁端着食托过来,将上面的茶水和甜点依次摆在石桌上。裴徊光便知道阁楼里的男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沈茴乖乖盯着裴徊光剥葡萄的时候,目光随意一落,望着顺岁将甜点依次摆上来。很快,沈茴注意到了顺岁腕上有一条红绳,红绳上坠着块小石头,上面雕着“平安”二字。字迹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不精此道的人刻下的。不像是买的东西,倒像是家人自己做的。
沈茴随口说:“还挺别致的。”
顺岁将最后一碟点心摆上来,乖顺地回话:“进宫前,阿爹给弄的。让娘娘看笑话了。”
沈茴弯着眼睛摇摇头。家人真心实意寄托希望的东西,有什么可笑话的?沈茴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眸中瞬间一黯。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她很快又将情绪收起来,用笑盈盈的脸望着裴徊光,等他继续剥葡萄。
虽只一瞬,却也没逃过裴徊光的眼。
裴徊光假装没看见。
沈茴又吃了一些,就不再吃。她问裴徊光为什么不吃,裴徊光便也吃了两粒,便带着沈茴上了楼。
经过二楼的时候,沈茴吸了吸鼻子,问:“什么味道,怪怪的。”
裴徊光面无表情地说:“顺岁杀鸡要中午炖鸡。”
“不是呀。”沈茴摇头,“是甜的,好像是蜂蜜的味道。”
裴徊光没再说什么。
沈茴侧首望他一眼,悄悄伸出手去攥他的衣角。裴徊光袖子窄窄裹腕,她只能攥一点点衣料。
裴徊光瞥了一眼她的小手,目光凝滞了片刻,手腕轻转,将她的手牵在了掌中。掌中的小手不太安分地挪动着,像是想要挣出来一样。裴徊光刚要松开她,不过是紧握的力道刚松开一些,她细细软软的手指头便滑进了他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
裴徊光慢慢收拢长指,握得更紧些。
偏沈茴浑然不觉,她问他:“去哪呀?”
“咱家有事想请娘娘帮忙。”裴徊光说。
沈茴惊讶地望着他。他居然有事要找她帮忙的一天?神奇。沈茴心里又生出点好奇来,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裴徊光带着沈茴进了寝屋,便松开她的手,朝衣橱走去。他一边打开衣橱,在里面翻找衣服,一边说:“脱了。”
沈茴一直好奇望着他,忽听裴徊光这样说,怔了一下。她那双装满好奇的明亮眸子瞬间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裴徊光从衣橱里取出一套雪衣,转身朝沈茴走过去。见她低着头,手指头卷在垂在身前的系带子,磨磨蹭蹭。
裴徊光将雪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亲自动手,将沈茴身上的衣服剥了。
沈茴一直觉得裴徊光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的,偏为她宽衣这件事动作很快,不管是冬还是夏,那一件件一层层的衣衫总能在他指间轻易落地。
裴徊光将沈茴剥了个干净,然后在沈茴惊讶的目光中,将他自己的那身雪衣穿在她身上。
他低头,修长的指灵巧地系好她腰间的系带,完成最后的穿戴。
沈茴蹙起眉,问:“然后呢?”
裴徊光抬了抬下巴,看向床榻的方向,道:“去滚一滚。”
沈茴沉默地看着他。
“呵。”裴徊光轻笑了一声,手掌搭在她的后腰轻轻拍了拍,又动作自然地下移,轻抚了一下,再捏一捏,说:“娘娘身上香,给咱家的衣裳熏一熏。”
沈茴觉得这话好生荒唐。可是她望向裴徊光,对上他沉静的漆眸,却发现他说这话是那样认真。
沈茴抿抿唇,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头娇娇地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裴徊光失笑,倒也依了她,俯下身去,将轻吻落在她唇角,再吻一吻她的眼睛。沈茴这才往床榻走。裴徊光身量极高,他的裤子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沈茴攥着裤腿往床榻走。
躺在床上,沈茴穿着他的衣衫滚了一圈,问他:“今日是河神节。傍晚要出发去拜河神,掌印去不去?”
她又滚了一圈,然后趴在床榻上,仰头望向裴徊光。一双小腿轻翘,慢悠悠晃着,裤腿滑落在膝腕。
裴徊光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名单上的所有人,完成他的义务。他说:“咱家等娘娘回来。”
“好。”沈茴应着,又在他的床榻上慢悠悠滚了一圈。
拾星小跑着上楼,在门外敲门。敲门声有点急促。
“娘娘,老爷和夫人进宫了!”
沈茴怔了怔,赶忙坐起来,问:“父亲和母亲?”
“还有老太太也一并来了。正在浩穹楼中候着呢。姐姐说您去别的妃子住处小坐,让人赶忙过来通知您回去呢。”
沈茴急急忙忙从床榻上下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去解身上的衣服,换回自己的衣服。她有点急,手忙脚乱的,连心衣都差点穿反了。
裴徊光走过去帮她,将她的衣裳一件件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