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和胖子进了御书房后,两人坐着为债权和债务问题纠缠了一会儿,越扯越乱。
不多时,小黄门奉命将魏承德,冯仇刀和韩大石请来了。
胖子赐座之后,便将方铮的战略意图跟三人细说明白,说完之后,御书房陷入了沉默。
魏承德三人默不作声,脑子都在飞快转动,仔细思量方铮之策的可行性。
方铮则可怜巴巴的瞧着胖子,那眼神别提多幽怨了。
钱啊,钱啊……死胖子你居然讹了我三百万两,做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良久,魏承德点头道:“皇上,方大人此言倒是颇为稳重,兵法以正合,以奇胜,若拒突厥于国门之外,此法……可行!”
冯仇刀也点头道:“两国征战,奇谋诡计只是小道,说到底,举倾国之兵于一役,拼的还是两国真正的实力,目前而言,我朝军中将士训练不够,兵源缺少,粮草难继,确实不宜过早与突厥一战,若能利用默棘连拖住他们一年,我朝准备充分后再发兵击之,想必机会会大很多……”
韩大石笑道:“末将只懂上阵冲杀,对兵法谋略,倒是远不如各位,皇上说怎么打,我便怎么打就是。”
胖子笑道:“朕将你们叫来,正是欲与各位爱卿商议一下,除了方铮说的那两条之外,各位可还有什么补充么?”
冯仇刀闻言想了想,道:“末将提议,可在突厥与我朝边境城池实行坚壁清野之策,突厥人每攻陷一城,便下令屠戮百姓,抢掠财物,以此补充他们的粮草供给,而抢来的财物和我朝百姓,则可大大提高他们士兵的士气,但遭殃的,却是我朝万千百姓,末将提议,将边境几个重要城池的百姓尽数迁往内地,城池内只驻军队,就算他们攻破了城池,却也无法在城池内得到粮草供给,也没有平民百姓让他们抢夺,如此一来,突厥人的军心士气想必会大打折扣,而且少了粮草供给,他们骑兵的速度也会渐渐缓慢下来,战机于我朝有利,同时也避免了百姓惨遭涂炭,财物白白被他们抢走,一举多得啊。”
胖子想了想,又朝心不在焉的方铮看了一眼,笑道:“冯将军之言很有道理,朕认为可行,将来打败了突厥,边境安宁后,咱们再将百姓们迁回去,重新分配农田房舍,再给他们一些优渥的抚民之策,不出几年,边境的城池又可以繁华起来,你们觉得呢?”
魏承德沉吟道:“冯将军说得不错,老夫以为可行,不过……边境十几个城池,百姓加起来约莫有百万之数,若要将他们迁往内地,所费人力物力不小,而且花的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
听到“银子”二字,方铮猛的一激灵,从魂游方外中回过神,然后像只屁股中了箭的兔子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要花银子?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多了,真的不多了,我只能拿出三百万两,多余的一个子儿也掏不出了……”方铮急得声音都变了。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啊!满朝文武没一个掏钱的,我跑出来充什么大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果然有道理,老子这根傻木头现在不就被这帮家伙盯上了么?悔呀!肠子都悔青了……所以说,男人不能太热血了,一热血就倒霉,不是破财就是招灾。
众人愕然,如此有利而无弊的事,为何方大人会反对?而且反对得如此激烈?
只有胖子明白方铮的心事,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魏承德捋着胡须道:“方大人莫非另有高见?老夫愿闻其详。”
于是,书房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到方铮身上。
方铮张了张嘴,面色颇为难堪,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又有效又不用花钱的法子来,不由有些挫败,只好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书房内的众人,以一种悲怆的语气道:“同志们,我只有三句话要说……”
众人眼睛一亮,急忙挺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第一……”方铮竖起一根手指,沉吟半晌,表情万分痛苦的从齿缝里迸出俩字:“……省钱!”
众人皆倒:“…………”
“第二……”方铮又竖起两根手指:“……还是省钱!”
众人无语:“…………”
“第三……”
“第三我帮你说吧,继续省钱,对吧?”胖子瞪了他一眼,愤愤道。
方铮深深叹气,一副破产倒闭等着被清算的倒霉模样,仰头望着房梁,半晌,这才幽幽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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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还在皇宫内跟胖子为了省银子的事情头疼不已的时候,方府内却仍是一派祥和安逸。
长平挺着大肚子,和罗月娘一起躺在后院的草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春日的阳光很舒服,晒在身上令人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这些日子,两位大肚婆被整个府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方夫人特意将府所有勤快伶俐的丫鬟们都调入了方铮的后院,然后将府里的大路小径又重新修整得平平坦坦,不让两位大着肚子的儿媳散步的时候出现任何危险,出行时前呼后拥,必有无数丫鬟,护院甚至稳婆随行,其场面……很不好形容。
至于平日的食膳方面就更离谱了,胖子专门从皇宫里派出两名御医,每日所食都是御医精心开出的大补安胎之物,这还不算,方老爷又花重金从民间请来好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就这样,方铮这两位大着肚子的夫人,整日被这些丫鬟,稳婆,大夫所包围,就跟前世放进保险箱里的钞票似的,万无一失。
长平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身旁的丫鬟眼色机灵,赶紧将她从躺椅上轻轻扶了起来。
“真无聊呀……小家伙怎么还不出来?我都等烦了……”长平瘪着小嘴,不满的盯着愈发隆起的小腹。
一旁的罗月娘睁开眼,笑道:“姐姐,这可急不得,人家都说怀胎要足月,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壮,你就再忍忍吧。”
长平扭头看着罗月娘和自己一样高高隆起的肚皮,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眉头忽然蹙了起来。
“月娘,你说……如果,万一,你的孩子生在我前面了,那可怎么办?”长平有着小烦恼。
罗月娘一楞,道:“怎么了?生前面和生后面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夫君的孩子。”
长平闻言哭笑不得,罗月娘自小便做山贼,对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不懂。
按现在方铮的夫人排名来说,长平算是正房正室,而且还是公主之尊,照理说,她生出来的孩子最好是长房嫡子,将来要继承方铮的爵位和财产的,而罗月娘的名份是妾,妾所生的孩子,则算是庶出,不管年纪大小,都是庶出,庶出的孩子是没办法继承爵位和财产的,不过好在方铮对所有老婆都一视同仁,长平与其他几女倒也未因家中地位问题勾心斗角,不过长平还是有点女人的小心眼儿,当然希望自己这个正室夫人能赶在月娘前面将嫡子生下,以此巩固她在方家正房正室的地位。
很可惜,罗月娘对宅门里的这一套根本不懂,就算她懂,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在乎孩子能不能继承爵位之类的问题,她向往的,仍是呼啸山林,聚众打劫的美好生活。所谓爵位财产,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文。
长平见月娘一脸懵懂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长平又不甘的横了月娘一眼,小鼻子一皱,哼道:“我也不见得会输给你,走着瞧便是。”
罗月娘被长平弄得满头雾水,根本不知她嘀咕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晒着太阳,又没比试拳脚武功,什么输啊赢的?
长平左右扫了一圈,道:“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呢?怎么还没回来?”
罗月娘道:“夫君不是上早朝了么?”
长平疑道:“现在都快晌午了,早朝也该散了吧?哎,月娘妹妹,你有没有发现,夫君这一个月来,行踪有些诡秘?经常在咱们面前陪一会儿后,就不见人影了,有时候到掌灯时分才回府。”
罗月娘若有所思,点头道:“确实有些神神秘秘的……最近一个月他好象显得特别忙,而且总是往外面跑。”
长平沉吟道:“这家伙,哼!鬼精鬼精的,像条泥鳅,稍不注意就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罗月娘气馁的望了自己肚子一眼,道:“若不是怀着身子,我倒可以跟踪他一回,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长平笑道:“不跟踪也能知道的。”
说着长平扬声传了小五进来。
小五一进后院,便谄媚的给二位少夫人行礼,那讨好的表情,甚至包括嘴角扯出的弧度,都像极了方铮。
长平和月娘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长平狠狠呸了一声,笑骂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小五,把你的笑脸收起来,难看得紧,看得我忍不住想揍你……”
小五立马收起笑容,神情显得很委屈。
“你家少爷最近经常往外面跑,他在忙什么呢?”长平哼声道。
小五闻言一惊,反应飞快的摇头:“少夫人,少爷忙什么,怎么会告诉我这个下人呢?小的实在不清楚,呵呵……”
长平疑惑的盯着小五,道:“你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书童,他的行踪你怎会不知?”
小五拍着大腿叫苦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呀,少爷近来喜欢独来独往,早就不带小的出门了,说起来小的真委屈,少爷是不是不待见小的了呀?会不会影响小的前程?”
长平两眼发直:“贴身书童的前程……是什么?”
小五骄傲的一挺胸:“少爷说了,贴身书童若要升级,就是高级贴身书童……”
长平与罗月娘摇头苦笑:“你的这位少爷,都快当爹的人了,怎的还这么不着调?小五,去把温森温大人请来,我有事问他。”
未多时,温森来了,一见顶头上司的两位夫人在晒太阳,急忙拱手行礼,脸上的谄媚笑容与方铮如出一辙。
长平有点想哭,这个混蛋,真是个祸害!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现在倒好,下人跟他学,连他的属下也跟着他学,好样儿没学到,那欠揍的谄媚模样倒学了个十成十。
长平无法想象,将来若有一天,满朝文武都被自己家这位夫君带坏了,一上朝便都挂着统一的谄媚讨好表情,那金銮殿的早朝会变成什么样子……
“温大人,我听说,你是我家夫君身边最得力的属下……”长平慢悠悠的道。
温森闻言喜不自胜,挺胸道:“公主殿下过奖了,不谦虚的说,方大人对下官确实很是信任,呵呵,下官有幸能追随大人鞍前马后,实是下官的荣幸……”
长平貌似漫不经心的道:“哦?你每日都追随方大人鞍前马后?”
“那是自然,大人身边少不了跑腿打杂之人,下官不才,勉强能为大人解得些许忧劳……”温森脸上谦虚,心中却很高兴,公主殿下莫非看在我为大人日夜辛劳的份上,要奖赏我一番?不知是升官儿还是赏银呢?
谁知长平却冷不丁道:“最近方大人老往外面跑,你知道他去干嘛吗?”
温森一楞,接着冷汗唰的下来了,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方大人……这个,行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下官……下官实是不知……”
长平一直盯着温森的脸,自然没漏过温森脸上的任何细节变化,见温森心虚的模样,长平一颗心忽然提得老高,心中愈发狐疑起来。
瞧小五和温森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这该死的混蛋不会真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转头看了一眼罗月娘,见她也悄悄蹙起了眉。
咬了咬牙,长平冷哼道:“刚刚还说每日跟随他,现在又说不知道,哼!温森,你可知欺瞒当朝公主,是何罪名?你若不说实话,本宫可要告诉皇兄,把你这四品的官儿给撸了!”
温森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早便该知道,公主殿下相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当年从青龙山回京城就演过这么一出逼供,害自己不得不将罗月娘供了出来,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想到这里,温森恨不得甩自己俩耳光。
方铮最近频频出门,温森当然知之甚详,他不但知道,有几回还屁颠儿屁颠儿跟在方铮后面一起拜访过住在西城的韩家兄妹,按照方大人的话说,他这是瞒着老婆出去谈恋爱了,可是,这话能说吗?说出来方大人的性命绝对会变成一个悬念,明日是死是活都难说,若被方大人知道是自己向长平公主出卖了他,那么他温森的性命,也会变成一个悬念。――不,太乐观了。他的性命不是悬念,绝对是个死字。
长平见温森期期艾艾的模样,心中愈发肯定方铮在外面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见状不由凤目一挑,久来养成的公主气势抬头,两眼冒出一股煞气,铺天盖地向温森袭去。
温森吓得两腿一软,脸色越来越苍白。你们俩夫妻间的事儿,干嘛非得扯上我这个外人?我招谁惹谁了?
温森知道,长平公主未成亲以前,那绝对是京城一霸,京城中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对她皆是畏之如虎,如今她虽已为人妻,久不入江湖,可江湖上仍有她的传说,若在她面前隐瞒什么,死状绝对很凄凉。
艰难的吞了吞口气,温森眼珠子转得飞快,权衡良久,最后终于苦着脸道:“……公主殿下,下官可以匿名么?”
长平煞气愈盛,冷笑道:“可以!”
良久之后……
“啪!”长平愤而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在江南又勾搭上一个姑娘?如今竟还追到京城来了?”
温森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抖索着嘴唇道:“公主殿下……您,小心身子啊!”
一旁的罗月娘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像长平那般激愤。她自己本也是妾的名份,方铮多找一个少找一个,对她而言,区别不大。
长平心中却暗暗气苦,这次方铮下江南,本以为他忙着收拾世家,平定泰王之乱,必然没什么时间去勾搭女子,谁知这混蛋工作之余不忘娱乐,竟然忙里偷闲又勾搭了一个,这教长平怎不生气?家里这么多老婆了,你还要娶多少个才肯罢休?莫非要将你整个方府都塞满么?
“侍卫!集合!”
长平扬声高喝道。
温森急得脸色惨白,颤声道:“公主殿下,您……您要干什么?”
长平咬了咬牙,俏脸气得通红,恶声道:“我倒要见识一下,那只狐狸精究竟长得多美,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家都忘了!”
这倒是实实冤枉了方铮,方铮这会儿根本没与韩亦真在一起,他还在御书房里与众人讨论国事,商量着怎么才能花最少的钱,将迁民之事办好呢。
一旁的罗月娘劝道:“姐姐,您怀着身子,别太激动了,这可是方家的香火,不容有失啊。”
长平稍稍冷静了一些,想了想,冷声道:“叫嫣然去一趟吧,把那狐狸精请到方府来,哼!我乃正房正室,没道理让我主动去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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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铮愁眉苦脸回到家时,已是下午时分了。
刚踏进大门,他便发现今日家中气氛颇有些诡异,管家下人们一脸同情的望着他,不仅如此,还以一种诀别的目光一直目送他往小院走去。
方铮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时间莫名其妙,这些人有病是怎么着?干嘛这样看着我?
边走边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好象没干什么坏事儿呀……
通往自己院子的小径上,方铮迎面撞到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抬头一看,竟是凤娘。
凤娘哎哟叫了一声,随即发现是方铮,不由马上住了口,然后朝他高深莫测一笑,轻声道:“……你完了!”
说完凤娘闪身便走,走得飞快。
方铮正在发楞,小绿也跟着凤娘身后走来,经过方铮身边时,小绿明眸担忧的看了方铮一眼,轻轻道:“少爷……你完了!”
说完小绿转身就跑。
“喂!你们啥意思啊?啥叫完了?别吓我啊!知道恐吓朝廷命官啥罪名不?”方铮满头雾水的在后面嚷道。
使劲挠着脑袋,方铮怀着一肚子疑问跨入了小院。
抬头一看,方铮不由大吃一惊,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情不自禁大叫道:“靠!我果然完了!”
只见院子内,长平俏面含霜,盯着方铮不住冷笑,左侧的嫣然神色复杂,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颇为纠结。
最让方铮吃惊的是,长平的右侧,赫然站着一脸平静,却不时闪过几分凄然之色的韩家三小姐,韩亦真。
“你这该杀千刀的混蛋终于舍得回来了?”长平冷冷盯着方铮,然后右手一抬,指着韩亦真道:“说!她是什么人?”
方铮楞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中仍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韩亦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方府?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都势必会伤害到另一方。
方铮嘴角一瘪,想流下几滴男人辛酸的眼泪。老子今儿这是走的什么运呐!上个早朝大大破财,回到家里,后院起火,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我……”方铮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即脑袋左看右看,神情异常焦急。
嫣然见状忙迎上前来,好奇道:“夫君,你在找什么呢?”
方铮一扭头,终于发现右边回廊下有一根红漆大柱子,方铮两眼一亮,将嫣然客气的拉到一边,彬彬有礼道:“麻烦让一下,谢谢。”
随即,方铮狠狠一跺脚,低着脑袋便向柱子撞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方铮的脑袋已结结实实撞在了柱子上,然后方铮就势往地上一倒,昏了过去。
“夫君!”
“混蛋!你……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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