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头指的是什么?”时雍勾唇,“倚红楼妈妈的追魂散吗?我记得沈头和丁四的关系不错?”
“……”
沈灏抿抿嘴,声音沙哑:“那事我不知情。”
时雍凉凉哼声,从他身侧走过去。
沈灏调头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按着腰刀往里走。
……
第37章 时雍的惊人结论
谢放把时雍接到了上次的殓房。
除了赵胤,还有杨斐和另外几个侍卫在场,还有魏州带人守在外面,阵仗很大。
这一次,锦衣卫为时雍准备了全套的刀具,比宋长贵手上那些家伙漂亮得多。
刀子明亮刺眼,刀身薄透,有种削铁如泥的感觉。
时雍戴上新手套,拿起一把刀,在指尖轻轻一抹,“不错。”
看她凝视刀子半天不动,杨斐嘴又欠了,“你赶紧的,别装神弄鬼!”
“铮!”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时雍手腕一翻,刀子从半空划过,将杨斐左臂半副甲胄削去,吓得他脊背绷紧,差点没尿。
“你干什么?”
“刀好快。”时雍一笑,明明漆黑单纯的眼,看他时却满带杀气。
“你来帮我。”
杨斐:……
他有点不敢。
可是刚挨了军棍,哪怕谢放悄悄放了水,屁股还痛着呢,大人都没有反对,他就得听这个女魔头的……
下意识把阿拾划成“女魔头”的阵营,杨斐自己也吓一跳。
“我怎么帮?”
时雍朝他伸手:“夹子。”
杨斐一只手掩着口鼻,一只手递东西,都快被熏死了,却见阿拾半分动容都没有,视线专注在尸体上,浑然忘我。
杨斐斜眼一扫,发现大都督也是如此――视线专注在阿拾的脸上。
“刀。”时雍道。
“哦。”
“专心点。”
“……”杨斐瘪嘴巴。
时雍速度很快,一把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气,切割角度匪夷所思,剥开的尸体说不出来的工整,手法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仵作都要熟练……
可她明明只是一个女差役啊!
看来宋长贵是个有本事的人,把女儿教得这样厉害。
时间仿若静止。
在这场静寂的解剖中,时雍没有表情,脸色平静得近乎虔诚,眼窝深处的冷静有着对尸身的敬畏和尊重,可是那漫出眼眶的火焰,又仿佛附着了某种灵魂……
杨斐不禁胆寒,
若是她用剥尸的手段杀人,又是怎样?
“大人,是中毒。”时雍突然抬头,嗓子有点哑。
杨斐从思绪中被拉回,吓一跳。
时雍把刀递过来,他乖乖地接过,动作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恭敬。
“死亡时间在七月十四一更到三更之间。”时雍重复了之前的判断,说完犹豫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赵胤,“可是,他们并非死于蛇毒。包括张芸儿。”
顿了顿,她抿抿嘴唇。
“张芸儿是先中毒,再被蛇咬的。致命死因是毒,不是蛇。”
这个结论令人猝不及防。
殓房里冷风阵阵,莫名悚惧。
只有赵胤面无表情,“什么毒?”
时雍深深看一眼冷气逼人的指挥使大人,平静地说:“民女学识有限,看不出是什么毒。”
“是吗?”赵胤淡淡看她。
“不敢欺瞒大人。”时雍低头。
“你父亲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张家九口都死于蛇毒。”赵胤看着她,冷哼一声,“野蒺藜、蛇爪果、鱼腥草,金银花、乌韭根、赤上豆……这些药材,如何能让宋仵作误以为是蛇毒?”
“我父亲是个老仵作,经验自是比常人丰富。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在面对赵胤时,时雍总会给他几分面子,低头的姿态看上去极为乖顺。
“而且,民女以为,除了药方上具明的药材,应当还有别的毒源。”
“我怎么信你?”赵胤问。
“大人不必信我,只信证据就行。”
时雍眉梢沉了沉,又说:“我怀疑张家人不是他杀。”
不是他杀?杨斐瞪大眼睛,看赵胤不说话,吸了吸鼻子里的棉花团,含糊地说:“一家九口难道还能全体自杀不成?”
时雍笑了笑,眉眼冷淡,一身傲气藏而不显。
“我若说是张芸儿自己熬堕胎药,害了一家九口,你们怕是不敢相信吧?”
这番论调属实有些荒唐,让人难以置信。
“药方上没有的药?”赵胤想了想,拂袖转身,对门口等候的魏州道:“彻查宁济堂。”
时雍站在原地,慢吞吞取手套,
背后冷风拂动,飞鱼服发出丝丝地响。
“别让我发现你撒谎!”
时雍转头,一脸的忠厚老实,“民女不敢,句句真话。”
赵胤看她片刻,冷着脸走了殓房。
……
第38章 知道太多会掉脑袋
当夜,锦衣卫彻查宁济堂,掌柜、伙计一共带走了十来个人。
张捕快灭门一案,动静似乎越来越大了。
顺天府衙里发生的事情也像长了翅膀,传得很快。
府尹徐晋原被锦衣卫揪出几宗大罪。贪墨贿赂,鱼肉百姓,欺君罔上,这随便拎出来一项都是能掉脑袋的大罪,还有谢再衡和张芸儿的丑事,也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不仅米行刘家知道了,广武侯府也得了信。
反倒是阿拾,传言不多。
就连复检剖尸这件事,传到别人耳朵里的也是宋长贵的名字。
宋长贵家的日子,一向过得紧紧巴巴,王氏藏的银子丢了后,更是如此。但王氏亏得了别人的女儿,亏不了自己的儿子。
早上时雍起床就看到王氏往宋鸿碗里埋鸡蛋。
年景不好,宋家已好几日不见荤腥,时雍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鸡蛋,放慢了脚步。
“看什么看?你去衙门吃差饭,不比这个好?弟弟吃个蛋,看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王氏的嘴常常不干净,骂起人来声如洪钟,半个胡同都能听见。尤其银子不翼而飞之后,几乎从早骂到晚,连带宋香都不受她待见了,鸡蛋再也吃不着,大气也不敢出。
时雍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今早在家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王氏心里再不高兴,也不敢当着宋长贵慢待阿拾。宋长贵今儿还没有出门,王氏瞪了时雍一眼,便假模假样地让她去摆饭。
这些年王氏的做派,宋长贵不是不知情,是没有办法。清官难断家务事,王氏好歹把阿拾拉扯大了,好模好样的长着,骂几句也没少块肉,为了家宅和睦,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一家子坐下来,宋长贵看着三个孩子和脸色青白的妻子,嘴里说不出的苦。
“春娘,这年景,苦了你们娘几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钱袋,从桌子上挪到王氏面前。
“这个月的工食,我的,连同阿拾的,都在这里面,小心放好,别再丢了。”
他没有责怪王氏丢了银子,也没有因为怀疑宋香偷拿多问一句。
他其实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本事就这么大。
王氏撇了撇嘴,接过那银钱掂了掂:“就这点儿?不是说从衙门借领一些回来买米吗?”
“衙门也没有闲钱,现下管得紧,借领不了。”
“衙门会没钱?你当我是那等好糊弄的人?”
宋长贵看了王氏一眼:“这只是个开头。往后日子怕更是难过。”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听人说,兀良汗来使进京,竟要陛下把怀宁公主下嫁他们的新汗王做侧妃……”
“侧妃?”
宋家人自然不认识怀宁公主,可大晏公主即使要嫁人,也得是正牌娘子,怎么可以做侧妃?王氏和宋香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