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但愿能追回来。否则,大人的十日之期,当如何是好?”
赵胤沉吟片刻,看了看她和宋长贵,“如何让尸体说话?”
时雍微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人是要证实那些白骨的身份?”
“没错。”
不证实身份,便拨不开二十年前的疑云。
赵胤冷冽的眼神落在时雍的身上,目光微微黯沉,“有什么后果,由本座一力承担。”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凝固。
时雍从他的眼里读到了许多情绪,其中一种是为了帮她弄清的身世。
时雍朝赵胤莞尔一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席话说得更是郑重。
“我有法子让尸体说话。”
宋长贵望了过来,目露疑惑。
时雍道:“滴骨认亲。”
所谓滴骨认亲,是在死者只剩下骸骨的情况下,找来死者的直属亲眷,在身上刺破,将血滴在骸骨之上。若是亲生,血会沁入骨头内,若不是亲生,则不会沁入。
听了时雍的解释,宋长贵担忧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赵胤皱了皱眉,平静地问:“此法可行?”
时雍微笑,目光露出一丝狡黠,“不一定。大人,信者自信。”
她心里很清楚“滴骨认亲”就和古装剧时的“滴血认亲”一样,并不科学。但是,只要古人觉得这法子可行,那它就可行。
换言之,这是一个局。
……
三人在堂上说片刻,宋长贵便借口昨夜没有合眼,身子疲乏犯困,辞别了赵胤,回屋去休息了。
时雍顺理成章把赵胤带到了自己房中,说是医书上有不认识的字,让大人帮忙看看,结果进了门,她却拿来药箱,让赵胤帮着换药。
这会子,春秀、子柔等人都在前面铺子里忙活,后宅没有女眷,她的要求其实不过分,可是,赵大人居然犹豫了。
“我让谢放去叫春秀……”
“你是傻子吗?”时雍哭笑不得,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转头看一眼门口的谢放,笑着走过去,扶住房门说道:
“谢大哥,你和九哥院子里坐坐,或是去吃点东西吧。我和大人有些私房话要说。”
赵胤:……
这女子竟命令起他的人来?
时雍莞尔,轻轻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望着赵胤。
“看你往哪里跑!”
谢放和朱九对视一眼,看着紧闭的门,默默走得远了些。
第476章 大人要的诚意
两个人婚期就在下个月,可最近案子东拉西扯地牵扯了太多的精力,能像今日这般安静相处,反而有些难得了。
时雍嫌房里太闷,走过去撑开了窗户,回眸时却无意看到赵胤松口气的表情,嘴微微一翘,提着裙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赵胤的面前,蹲身靠在炉火边上,将袄衣褪下来,露出一只白嫩嫩的胳膊,对着赵胤,努了努嘴。
“大人,来吧~”
今儿天气阴沉寒冷,屋里燃着火炭,炉子里的炭火红彤彤的,被窗口拂入的冷风吹得忽闪忽闪,时雍靠近炉火的小脸被衬得俏丽妩媚,仿佛染上一层红霞。
赵胤原本是要叫春秀来为她换药的,可时雍固执,药箱摆在面前,人和伤口也在面前,赵胤又能如何?
他是连自己受伤都由下人伺候的人,也只有这女子有左右他的能耐了。
“你啊!”赵胤无奈地叹息一下,将她垂下的长发往身后拂了拂,又拿过她放在旁边的袄子,披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起身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坐好。”
时雍乖乖地坐好,仰脸看他,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下。
“冷?”赵胤问她,又要为她加衣。
时雍摇头,“你快着些。”
赵胤不再说话,取掉她胳膊上原本包扎的纱布,拿了个镊子将上面覆着的敷料慢慢揭开,在时雍隐忍的“嘶”声里,赵胤眉头深皱,脸庞当即沉下。
“宋阿拾,你对本座说,这叫小伤?”
本来就小啊!生气啦?
时雍扭头看他,耳坠因这一动微微颤动,那蹙紧的眉,微咬的唇,水亮的杏眼再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说不出的委屈。
“你能不能轻点?痛的呀。”
这么长的伤口,不痛就奇怪了。赵胤看她两眼,眼中寒光仿若一把透骨的刀子,瞧得时雍心里一跳,紧张得酥酥麻麻,他却已伸出胳膊将她搂了过来,身子侧对自己,低头看着她的伤口。
“知道痛就好。”
“肉做的,当然会痛。”
时雍犟了句嘴,看赵胤伸手在药箱里拨弄两下,刚想凑过去同他讲一下这些东西怎么使用,便突觉腰上一紧,赵胤冷不丁将她身子一带,拖入怀里,不让她再动弹。
“怎么了?”
时雍疑惑地声音刚刚出口,赵胤那一双满带寒气的眸子便盯住她,突然低下头,捏住时雍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
不是吧?
时雍噌地一怔。
赵胤的反应太出人意料,以至于时雍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两片灼热温暖的唇深深吻住,一时头昏脑胀,不知所措。
赵大人这是什么古怪嗜好?为什么在看到她的伤口时就突然生出了亲热的心思?
时雍正在想这怪事,胳膊突然一凉,一股液体流过,带来赤辣辣的疼痛,烈酒的味瞬间充向鼻腔……
啊!
时雍心底狂叫,猛地瞪大双眼。
烈酒喷灼伤口的滋味实在销魂,她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想要挣脱赵胤的束缚,可是,赵胤没有给她机会,一只手勒住她的腰,又将她扯了过来,紧紧压迫。
时雍想都没想,张嘴便咬了他一下,赵胤吃痛抬头,冷眼深深瞪住她,时雍却俏皮地笑着抹了抹嘴巴,侧脸抬胳膊看自己通红的伤口,哼声埋怨。
“大人下手也太狠了,敢情不是你的身子,随便作践是么?”
这女子惯会恶人先告状!
赵胤分明是为了不让她疼痛才出此下策!
哼!
赵胤冷冷看她,抿了抿被她咬过的嘴唇。
“你是狗吗?坐好!”
烈酒带来的刺痛感也就那么一瞬,很快便消失,痛感变得麻木。
时雍看赵胤嘴唇泛红,黑眸略有郁气,乖乖坐好把胳膊伸到他眼前,让他看,言词又是委屈。
“方才太痛了,我一时没有忍住才咬了大人。阿拾僭越了,大人,你斥责我吧。”
没斥责都被她咬,斥责当如何?
赵胤抬了抬眼,见她恢复了老实的模样,便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了。
这男人大多时候心胸宽广,可霸道起来比旁人更甚。时雍明白,赵胤受人仰视惯了,不能容忍他的人受到伤害,否则,会把这当成挑衅。
这一点有些像大黑,他们有一模一样的领地意识。
很不巧,她就是这个男人和那条狗觉得应该护在领地里的人。
时雍想到自己把赵胤和大黑一起作比较,忍不住想笑,疼痛带来的紧张感也缓解不少,而赵胤已趁着这时将金创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赵胤不说话,低垂着头,睫毛微动,时雍能够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好。
生气的大都督是真的有点吓人。
时雍承认,大抵是平常赵胤待她太好了,常让她忽略掉他的身份和他冷酷狠辣的那一面,忘记他是锦衣卫那个杀人如麻的指挥使……
“大人,你生气啦?”
赵胤头也不抬,洒好金创药,为她敷上一层备好的敷料,用竹片均匀涂抹,脸色幽凉,但动作很小心。
时雍看他这般,将头靠他更近些,压低声音道:“大人,你的耳朵真好看。”
赵胤手一僵。
这马屁拍得他始料未及。
停顿一瞬,赵胤继续拿起纱布,轻轻折叠,拉过时雍的胳膊,细心为她包扎。
时雍看着他笑,“大人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哦。”
说罢,她还不尽心,拿手指去碰他的鼻子、嘴角,又撸了撸他的耳朵,这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的举动,成功惹得赵胤皱起了眉头,冷冷剜了过来。
“你这女子,怎么越发胡作非为?”
时雍看他没有真的生气,笑得弯起了眼睛,“还不是大人你惯的。”
赵胤将纱布扎好,那被她惹得濒临崩溃的情绪,在听到这一声软糯轻柔的笑声时,又徐徐平静下来。不过,分明就没有生气了,他还强装冷漠的样子,板着脸看她。
“下不为例。”
“受伤又不是我自愿的,大人怎能怪我?不是我不注意,怪只怪敌人太强大。”时雍弱弱地撒谎,说得可怜兮兮,也不急着穿袄子,只拿身子依偎上去,在赵胤身上取暖,她小脸仰着,委屈漾在唇角,粉艳的唇有种奇异的诱惑力。
赵胤看着她,明知她在歪曲语义,又不忍责怪。
他根本不是怪她受伤,而是怪她受伤了还不珍惜身子,在四夷馆忙个通宵,还叫了来桑一起胡闹……
可是,赵胤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心里还莫名添了一丝痒痒,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尖爬过,揽住女子腰身的手渐渐僵硬,觉得那腰儿简直不盈一握,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她,更不敢去看她那一幅玲珑起伏的身子。
“穿好衣裳!”赵胤避开视线,抽出手臂,将她披在身上的袄子拿过来,“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