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大黑对着得月楼狂吠。
时雍摸它的头,“回了。”
“呜嗷。”
大黑垂下尾巴,欢快地舔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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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城门边的布告牌上,便贴出了布告。
官府为了安抚民心,将得月楼的大火和人心惶惶的“女鬼”一案,真相公之于众。
布告上称:
石落梅师从飞天道人,武艺高强,可飞檐走壁,人称“千面红罗”。为了复仇,石落梅杀害张捕快一家和于昌、徐晋原等人,为了脱罪,石落梅几次三番扮成女鬼扰乱人心,故布疑阵。
在得月楼大火后,石落梅招认出她的同伙――得月楼的掌柜的陈金良。
二人沆瀣一气,陈金良为她行事多次提供庇护和帮助。
石落梅供认,陈金良本名范金良。
多年前,范金良上京赶考,曾得石落梅的父亲石康资助,后来范金良屡试不中,在广武侯门下做了一名账房先生。为得东家器重,改名陈金良,昨年得月楼开业,他成了大掌柜,将酒楼干得风生水起。
陈金良得知石家遭难,曾多方寻找石落梅下落,后来石落梅入京寻仇杀人,陈金良在明知她是凶手的情况下,收留她居住,帮她隐藏行迹,还在她被押赴刑场受死时,雇人前往法场,意图劫囚。
事败后,陈金良怕被问责,畏罪自杀。
经锦衣卫勘验,得月楼的大火并非出于意外,而是陈金良有意为之。
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证物。张捕快一家子,于昌、徐晋原的案子,也随这一把火做了个了结。唯一活下来的石落梅,虽受了怀宁公主和亲大赦天下的福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要终身囚禁诏狱,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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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一觉醒来,被柴房的亮瓦渗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又是一个大晴天。
这样的日子,某人腿不会痛,也就不会找她的麻烦了吧?
重活一世,时雍比上辈子豁达了许多,也想得开。案子还有无数疑点,那个在诏狱杀害她的人,那个携带玉令的男子,那个与她交手的黑衣人……真的是陈金良?
时雍不完全相信。
只是,锦衣卫已然结案,便是盖棺定论。
她不是没有兴趣再继续追查,而是相比于燕穆乌婵南倾云度和雍人园那些人的性命,谁杀了上辈子的她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活人远比死人重要。她更希望所有人都活着,捡来的命,也要好好珍惜。
就当那是一桩江湖寻仇引发的连环惨案吧。
时雍伸了个懒腰,原本还想再睡片刻,却听到宋老太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老太太似乎很生气,在数落王氏。
“不肯嫁?你就由得了她?”
“刘家米行的二公子能看得上她,就偷着烧高香了吧。她还挑三拣四?”
“春娘我告诉你啊,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是他祖母,你不肯做主,我来做主。哼,反了她了。我看啊,就是你们惯的。”
王氏说了什么,时雍没有听清。
宋老太越说越兴奋,到最后干脆吼了起来。
“这事你别管,叫了媒婆来,合了八字,定下婚期便是。她要不肯,便让人绑了上花轿!”
第94章 阿拾的小心机
时雍被吵得脑仁痛。
她披衣下床,推开窗看一眼外间薄薄的晨雾,太阳从雾中透过来,挺亮敞一个小院子,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偏生这苍蝇让烦躁。
她打了个呵欠走出去。
“说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不怕让邻里听到笑话?”
听到她语气不善,宋老太和王氏转过头来。王氏眼里有责备之意,而宋老太看到她,眉目间的凶色又重了几分。
“你来得正好,正有事和你说。听说你不想嫁宋家二郎?可有个什么说道?”
“我和你说不着。”时雍白眼珠子看她,“你一个隔壁老太太,大清早跑我家来闹腾,管天管地,骂东骂西,手伸得这么长,能不能先把你自己家那点破事捋明白了?你小儿子说着媳妇儿了吗?大孙子摸王家的鸡蛋,钱赔了么?”
对这个祖母,时雍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可往常的阿拾哪里敢像她这样顶嘴,甚至不顾脸面地骂人?
宋老太一听变了脸,啐一口唾沫就哎哟连天。
“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哦,老了老了,到儿子家遭孙女儿嫌弃哟,没得孝道的东西,就你这种货色,还这个瞧不上,那个瞧不上,我呸!狗肉包子上不得台面,刘家肯要你那是天大的福分……”
“阿娘!”
时雍懒得听她发癫,别开眼看着王氏。
“这桩婚事我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
王氏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快,愣一愣,随即绽开了笑脸。
“你说,我让六姑去和他们谈,肯是不能委屈了你。”
时雍懒洋洋地捋一下头发,“先付一千两订金。三日内,我就要。”
“……”
王氏和宋老太都不敢相信,阿拾会提出这种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条件。在她们看来,刘家肯要他们家阿拾,给一笔丰厚的彩礼就是老天庇佑,撞了大运了。
“一千两?”
王氏脸都白了,看着时雍满眼惊讶。
“你个小蹄子是失心疯了吗?想拒婚也别耍你老娘……”
“一千两不能少。”时雍淡淡看着她:“你明儿就叫六姑去跟他们提。会同意的。”
会同意就有鬼了。
王氏打死都不相信刘家会同意这么荒唐的请求。
可是姑娘说得认真又笃定,王氏犹豫了。
她没什么见识,但脑子好使,这姑娘最近邪乎,连得月楼都敢砸,砸完了那位锦衣卫的大人还给她撑腰。能得那位大人的青睐,多少钱不值?平头百姓觉着一千两是大钱,在达官贵人看来,或许就是一百个铜板那么点儿吧?
――――
宋老太挨了时雍一通怼,还是厚着脸皮在宋长贵家里吃了饭。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家吃得好。
最近王氏手上银子松活,不肯亏着几个孩子,不说顿顿有肉,但米饭管够,自己腌的小菜、咸鸭蛋,卤好的猪头肉切上一盘子,再煮个小青菜,面上飘着一层猪肉,一碗油渣她用糖蒸起来,往桌上一摆,有模有样,又好看又好吃。
这儿媳妇手巧,宋老太是知道的,当年他们怕做仵作的儿子把霉运带给自己一大家子,把他们一家子分了出来,但宋老太仍然和王氏保持着来往,便是图这一点。
没想到,自家三儿子越发出息了,就近来发生的几个案子,外面说法多得很,宋长贵又是开棺验尸,又是智擒女鬼,很得锦衣卫大都督看重,便是昨日为死囚验尸,大都督都派来了那个两匹马拉着的嵌了金边子的马车来接,那叫一个威风……
再也没人说她儿子是仵作晦气、丢人,是下贱营生了。
婆娘们河边洗衣街边闲聊,说起来都是羡艳,最紧要的是,儿子家的日子看得见的好呀。这王氏尾巴都翘起来了,米行刘老板、肉铺朱老板、开绸缎庄的、卖胭脂水粉的,个个都想和宋家结亲。
宋老太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
小儿子快三十了也没说着媳妇,大儿子懒惰,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秀才,大孙子原本读书还行,结果为了摸人家几颗鸡蛋,坏了名声。如今年景不好,家景也不好,三个未婚配的孙女,眼看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
“王氏。”
宋老太越想越糟心。
趁着吃饭的工夫,就把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看啊,你和老三分出来也这么些年了,凄风苦雨的拉扯孩子长大也不容易,我这当娘的,看得心里头也怪难受,外头人说法也多。按我说,回头请两个人,把院子中间那堵矮墙掀了,咱们啦,还过回一家子的日子――”
王氏瞪大眼睛,筷子上夹着猪头肉都送不进嘴里。
这叫什么话?
“阿娘,这个事……”
“就这么定了。等长贵回来,你跟他说。”
宋老太不给王氏说话的机会,把碗里米饭扒拉完,又吃了几片猪头肉,剔了剔牙又将肉沫放进嘴里嚼巴着,指着桌上的饭菜。
“做这么多,太浪费了,剩下的,我端回去给你爹打打牙祭……”
最近家里条件好,宋香和宋鸿吃得好了,嘴里有嚼的,吃东西也慢了些,学着时雍的细嚼慢咽讲规矩,这会儿还没有吃饱呢,就见他们阿奶直接端走了那大半盘卤肉――
……
时雍没在家里吃饭,看到宋老太她就心烦。
她带着大黑在外头转悠了一下,原想去闲云阁蹭个饭,顺便问问娴娘和燕穆他们的情况,结果看到了孙家的马车打街上经过。
得,师父回来了。
时雍赶紧买了些糖果糕点拎去良医堂。
孙正业刚落屋,还没顾得上喝一口热茶呢,她就赶来了,迎头拱手做了一个长长的揖礼,腰弓下去半天都不抬起来,那虔诚恭顺的样子,瞧得孙老爷子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师父在上,徒儿给您请安了。”
孙正业看半晌,在孙子端来的藤椅上坐下,捋着胡子问。
“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徒儿在您心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么?”
时雍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佯做嗔怒,走到老爷子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我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