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
赵贞贞拿着药瓶放在鼻端,似在闻药味,眼睛却打量着贺雪真。
贺雪真看出她在想什么:“我脑子没糊涂。”
赵贞贞塞上药瓶塞子,正色道:“要娘说,崔治自然是配不上你的。我家真儿天上可是地下难寻的宝贝乖乖,崔治算什么,你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是……当初你吵着要与崔治结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娘亲想着,千金难买真儿乐意,就逼你爹下了聘书,你现在怎地又要变卦?难道是不喜欢他了?”
贺雪真点头:“没错,我就是不喜欢他了。”
“你不会后悔?”
“绝不后悔!”
“好。”赵贞贞点头:“既然真儿这样说了,娘这就去跟你爹说,把亲事退了。”
赵贞贞就是这样,只要儿子高兴,这事会引起的后果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赵贞贞把伤药一股脑儿塞给贺雪真,又说了些话,这才离开,去找贺重山商议退婚的事了。
贺雪真看过伤药,他外公赵斗冲是静慧道宫的宫主,素来以擅长炼丹为名,外公疼外孙,送来的都是好药,拿出去都要被抢破头的。
贺雪真娘胎里带着魔毒,每十年一次,要用元丹压制魔毒,那元丹便是出自赵斗冲之手。只是后来外公因痛失两子,悲痛疯魔,不久就意外去世,这元丹的炼制方法便失传了,用一颗少一颗,贺雪真几十年来寻找替代法子无果,在得知最后一颗元丹被崔治给范雪平疗伤后,才会那般悲愤。
范雪平的伤是他打的――这人来到澹渊,大摇大摆进了贺雪真的住所,还动了他的东西。贺雪真是领地意识极强的人,便打了他――他自己动的手,怎会不知轻重。范雪平的伤压根用不着元丹这种秘宝!
想到范雪平与崔治,贺雪真就觉得恶心。与崔治退婚后,他便用不着再跟此人来往,至于范雪平,这人心术不正,包藏祸心,需得尽快去了才是。
贺雪真整理好衣冠,走出门去。
盈宿派乃是个大派,这些年有赵贞贞拿娘家的做补贴,盈宿派发展极好,已隐约有了超越静慧道宫,跃居修真界第一大派之势,弟子更是多达数十万人。
可后来,盈宿派千年基业毁于一旦,皆因为贺重山此人与魔族勾结,贺重山被除去后,贺雪真担任掌门,范雪平擅长收买人心,在门派中拥趸甚多,贺重山更是偏心,将门派秘境秘宝悉数交与范雪平,范雪平处处与贺雪真作对,让他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一个好好的门派,便在内斗消耗中落寞了。
这一次,便是把盈宿派送到手上,贺雪真也不稀罕要。他只想远离崔治,守护住娘和外公舅舅们,除去范雪平和贺重山二人,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贺雪真走到门派修行处,弟子们来来往往,向贺雪真行礼问候,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雪真师弟,听说你被掌门罚了,可好些没有?”
眼前这人,是贺重山的师兄,大长老的大弟子,邱华落。都说什么样的师父带出什么样的徒弟,大长老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教的徒弟也与他一般,嫉恶如仇,胸怀坦荡,头脑还有点简单。
他这话说的,似是在奚落贺雪真被罚,但贺雪真知道他有口无心,并非故意,向来对此不以为意,只可惜贺雪真率领师门围攻魔域时,邱华落战死。
此时见到故人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音容笑貌仍是熟悉模样,贺雪真不禁心有感慨,只是他素来冷硬,不喜说笑,只是淡淡点头道:“多谢华落师兄的关心,已经好多了。华落师兄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邱华落点头:“前几日去给我父母坟前上了香,今日才回来。”
邱华落年幼时便被妖族害死了双亲,幸亏大长老捡到了他,收为弟子。
邱华落说:“雪真师弟,我刚才回来,听师弟师妹们谈论,咱们又要选金阶弟子了。”
金阶弟子六十年一选,每次只选六人,待长老们退位,金阶弟子们便替补上位,是以这金阶弟子人选,向来被抢破了头。
邱华落亦是跃跃欲试,他师父座下就他一个徒弟,若是他无法接任长老之位,岂不是丢师父的脸面。
贺雪真点头:“是有这事。华落师兄修为高深,想必登阶有望。”
其实不然,上一世六名金阶弟子的名额,原本有一个该是邱华落的,可贺重山偏袒范雪平,将名额给了他。邱华落失意之下,口无遮拦,出言冒犯,还被贺重山责罚了。
他到死,都未能继承师父的长老之位,仍是普通内门弟子之身。
邱华落嘿嘿一笑,与贺雪真边走边说:“我亦觉得该当如此。这宗门内的弟子修为,点来算去,该是我,雪真师弟,平江师兄,云悄师姐,沈虹师妹,意之师弟六人为最……”
贺雪真默默听着。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行人,中间走着一清秀少年,与师兄妹们说说笑笑,气氛轻松。
这少年正是范雪平。
这行人见到贺雪真,停下来向他行礼打招呼。范雪平咬了咬嘴唇,怯生生道:“雪真师兄,听说师父罚了你,不知你的伤好些没有?怕你还在怪我,一直不敢去看你。”
怪?这范雪平可真会颠倒黑白,生生把他贺雪真抹黑成了心胸狭隘的小人。
贺雪真不是不懂变通的傻蛋,相反,他极懂得运用策略计谋,要对付范雪平和贺重山,他的实力不够,必须徐徐图之。
贺雪真握住范雪平的手,感觉到此人身子微微一僵,作自怨状:“雪平师弟,我怎么会怪你。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保护好你和师弟师妹们。”
围观的盈宿派弟子们见他如此大度自责,登时纷纷安慰道:“雪真师兄,不能怪你……”,“就是啊,这次如果不是雪真师兄保护,大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贺雪真扼腕道:“不,该怪我的,我虽然知道雪平师弟下山历练了多次,但还是该交代他不能招惹荔妖的,我疏忽了此事,使得雪平师弟惹来荔妖,让众多的师兄妹都受伤了。”
荔妖喜欢成群结队行动,是以虽然单只荔妖不算难杀,但被荔妖群缠上,便会难以脱身。盈宿派下山历练的弟子们修为都还浅薄,见到这种难缠的妖怪,一向都会避开。
邱华落心直口快,指责道:“雪平师弟,虽然雪真师弟未曾告诉你这事,但平日里宗门修行时,长老们都曾再三告诫的,你自己也下山了几次,该有经验了,怎么还要去招惹荔妖?要不是有雪真师弟在,只怕全队都要被你拖累覆灭。”
众人看向范雪平的目光,登时就不一样了。
众人与范雪平关系不错,不好直接开口指责,只是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深意。范雪平自然察觉到了,他知道荔妖不好惹,当时是为了救他的雀妖灵羽,又知道贺雪真修为高强,才以身犯险,这人也太危言耸听了,现在大家不都没事么。
范雪平登时委屈地垂下小脸,小声道:“是我错了,都怪我平日里学艺不精,给雪真师兄添麻烦了,雪真师兄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贺雪真拍拍他的肩膀,忍着恶心:“雪平师弟,咱们师出同门,同气连枝,我怎会气你。你也莫要自责了。”
范雪平被贺雪真恶心坏了,想抽出手,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只能僵着一张笑脸,看贺雪真在师兄弟们的交口称赞中离开。
走远了,邱华落责备道:“雪真师弟,你待师弟也太宽容了,若不让他吃个教训,往后要吃大亏的。”
贺雪真垂下眼睛,压低声音说:“华落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雪平其实是我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邱华落愣怔。
贺雪真雪亮清然的眼睛看向他:“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娘和爹闹将起来,不好收拾。”
邱华落是磊落之人,当即道:“你放心!”
“虽然我爹有些对不起娘亲,但这个小师弟,我可是真拿亲弟弟看待的,哪里舍得责备他呢。”
邱华落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曲屏城范家还有旧人在,要打听不难。”
渣爹一直刻意隐瞒范雪平的出身来路,但是贺雪真上辈子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后来打听到范雪平是出自曲屏城一个范氏修真家族。
贺雪真送了邱华落一段路程,收到纸鹤传音,他的掌门渣爹召他前去议事厅。
贺雪真御剑飞往主峰,到议事厅前降落,守卫弟子向他行礼,贺雪真回礼,大步走进议事厅。
他猜到渣爹这是要找他问话,可他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在。
崔治。
这人怎么来了?上一世可没这节。
崔治站在贺重山座下,正定定看着他,他容貌绝顶,气质冷清孤傲,眼神带着几分倔强。他这模样,简直与太白荧少年时一模一样啊,难怪上辈子自己对他一见钟情。
贺雪真这次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向贺重山,行礼:“不知掌门传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渣爹就是这般做作虚伪,在人前让他以弟子身份相称。
贺重山沉着脸:“你娘跟我说,你要和崔贤侄退婚?”
贤侄?和你儿子结为道侣,还心有所属,对外人比对道侣还好的贤侄吗?
贺雪真不屑。他每一世遇到的渣攻都是太白荧的一缕神魂所化,太白荧乃是天界帝君,拥有他神魂的这些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崔治也不例外。否则以崔家那个已经没落的世家出身,如何能得贺重山的青眼。
不过,这一声贤侄叫的还是挺肉麻的。
贺重山老大不高兴:“爹在问你话!”
贺雪真抬起头,定定看着贺重山:“掌门前几日才责罚过我,今日见面,不先问我伤情,反倒出口便是责备。弟子现在委实不知所措了。”
贺重山不由得理亏,哑然片刻,放软了口气:“崔贤侄听说你外出历练时遇险,大老远从中洲赶来看望你,你反倒要跟人退婚,咱们盈宿派可没有负心薄幸之人,你不能对不起人家。”
要不是贺雪真不爱笑,这时候已经笑出声了。这盈宿派最大的负心薄幸之人,可不就是上座这位,他居然好意思说这话,有够无耻!
就在这时,崔治开口了:“伯父可否让我与雪真单独谈谈?”
贺重山应允,沉着脸对贺雪真说:“有话好好说!”
贺重山离开,贺雪真负着手,老神在在,向崔治:“说吧,听着呢。”
崔治看着贺雪真。
他从真气爆裂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一百多年前。贺雪真居然会愤怒到与他同归于尽,崔治出乎意料,也疑惑不解,醒来后就立刻赶来盈宿派,想看看贺雪真是否还在,是否也重生了,把话问个清楚。
崔治看向贺雪真,目光清凌凌的:“雪真,你也重生了么?”
贺雪真作疑惑状:“你说什么?”
崔治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恨我?”
恨?不至于,只是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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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形容外貌用了少年之类的,但是这些人只是外貌青春啦,毕竟是修真之人嘛,有驻颜术。大家不要被误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