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没有白庸,三人肯定是要放弃了,那么从今以后,这场惨败就会化为一丝心魔,成为他们修行路上难以逾越的一道阻碍。哪怕日后能克服,也要多花很多精力。
现在他们的修为能突飞猛进,不得不说,那场战斗起到了很大功劳,无形中给予鼓励。往后修行时若是遇上困难,只要回想一下当日情景,便能生出万丈豪情――连当日那么绝望的处境都能够逆转成功,眼前的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呢!
这样的经历无比宝贵,可谓千金难买,再神奇的丹药也比不上,很多事情不亲身经历,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意味,书上写得再精彩,那也是虚的,哪怕移植他人的记忆,那也是虚假的。那种困厄对心灵的磨炼,是旁人难以体会的。
武力,智力那都是外在的,其他人通过磨炼也可以获得,唯有这种永不放弃、永不屈服的意志才体现出一个人的内在价值。
正因为如此,明明同样参战,白庸名声大噪,他们三人却是名声不显,但哪怕是喜爱虚名的洛红尘也没有对此抱怨什么,反而认为这是白庸应得的。
洛红尘对步苍穹的嘲笑也不难明白了,同仇敌忾,这不仅仅是为白庸,也是为自己――你一个家里蹲,怎么明白我们在外面所受的困难。
但俞子期似乎有不同的看法,看向擂台上的目光并不乐观,被询问后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步师弟都是金丹境的武者,凝练了拳意,心灵很难生出杂念,就算白君龙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挑动心魔。”
洛红尘不屑道:“说不定他早就有隐患,只是恰好被白庸引发出来而已。”
“如果他有这么明显的隐患,就算自己没有发现,也早就被长辈们察觉了,那么他就不该这么早向白君龙挑战,没必要如此心急,可以耐心等隐忧消除后再挑战。”
洛红尘若有所思:“你这么讲倒也很有道理,不过这样岂不是说不通了,难道他故意留着隐忧不解决,偏要在战斗中被白庸利用……不会真是这样吧!”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渐渐的,却觉得似乎这才是真相。
“看来的确是这样……他知道白君龙擅长利用人的缺点,所以干脆暴露出自身的弱点,将对方算计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面,声东击西,而他自己又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战斗前曾说自己沐浴静心,摒除杂念,恐怕并非如此,恰恰反其道而行,不是摒除杂念,而是集中杂念,特意将自身心魔凸显,只等战斗中被白君龙引出,然后再一口气消灭。”
洛红尘倒吸冷气,进一步道:“不止如此,当他斩灭心魔的时候,精气神将会提升到最完美的状态,也是最佳战斗状态。这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完善自身,又能转移对手注意。好厉害的心计,这年头怎么回事,出来个角色都是人精,就不能来一些性格单纯,头脑简单的家伙。”
冼凡心道:“有你不就够了,再来角色重叠。”
“你这家伙是在说我是性格单纯,头脑简单吗?我这叫大智若愚懂不懂!别以为整天不说话就能装深沉了,你只是害怕言多必失,担心说多了会被人看出底细,所以才干脆装成沉默寡言的角色,真以为不说话的角色都是冷静且睿智的?省省吧,你连腹黑不是!”
“总比热血无脑,一根筋向前冲的角色好。”
“哼,看来是被我说中痛处了,所以说的话比平时要长。告诉你一个道理吧,只有女性的无口角色才会欢迎,男性的只是欠奏罢了。”
周遭弟子见有热闹可瞧,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瞎起哄。眼看台上还没借宿,台下就要出现另一场真人决斗,俞子期只能收回注意力,再度充当和事老,调停两人。
在团团哄闹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擂台上一直不懂的步苍穹忽地身体一振,抬头目光如炬,在阳光下也同样熠熠生辉,仿佛有精神之光从中窜出。
他纵身一跃,飞至半空,对着红日仰头长啸!
围观的弟子都能感受到,步苍穹的精气神在这一刻高度凝聚,宛如蚌壳中的珍珠,灿烂夺目。
四周的灵气被他以巨鲸吸水的速度吸收,疯狂涌进体内,犹如大坝蓄水一样。而等积蓄一段时候后,大坝开闸,水位猛地向上蹿升,上升到某一界限后略微一停,又瞬间突破了瓶颈,再度蹿升,同时身上散发出如朝阳初起,光芒四射的锋锐气息。
这位玄州少年武状元,竟是越挫越勇,于逆境中突破自我,超越极限。那一声长啸,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工夫,才终于停止。
步苍穹从半空落下,一身精气凝练,气势嚣然,宛如重生一般,刚刚负伤的身体也完全治愈。如果说之前的他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漆黑深谷中一方寂静幽潭,现在的他就是朝阳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对着白庸抱拳,深深一鞠躬,道:“多谢白师兄指点,助我一举突破瓶颈,领悟非剑无我的真意。”
这话在不明真相的外人听来,就只是单纯的感谢,而在知晓内幕的人听来,就有点挑衅的味道。
白庸看到这一幕,伸手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道:“同为玄宗弟子,我也是顺势而为罢了。你早就准备好了心魔,等我将它逼出来不是吗?甚至,就算我没有动手,你也会主动引发心魔。”
步苍穹抿嘴一笑,计划成功,也不用再隐瞒什么,坦诚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一年来由于修行太过躁进,种下了许多隐患,虽然可以花功夫一一修复,但那样太浪费时间,事后修补比事前防范总是要难上百倍。心魔出自本我,由我自己来消灭会遭到百般阻挠,而若由长辈帮忙,又不利于将来的修行,所以我就一直防止着,甚至特意将它培养壮大,为的就是拔苗助长后一举斩除。要彻底根除心魔,最好的方法就是内外同时下手,挑战师兄,就是为了借助师兄的压力一举将它逼出。”
听到解释,弟子们议论纷纷。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那么容易被引发心魔,原来是故意设计的。”
“不过也真亏他能想到这种方法,居然将白庸都算计在内。”
“纵然白师弟智计百出,恐怕也想不到会有这层变化,某种意义上也是被利用了。”
听上去似乎这场较量就要以此皆大欢喜的局面而结束,然而,步苍穹突然话锋一转:“作为报答,接下来就让我向师兄展示这新获得的力量。”
他身子一挺,战意昂扬,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向,仿佛在他看来,真正的感谢就是在战斗中给予一名武者失败的尊重。
“太好了,我可是非常担心你会就此收手,因为你要是这么做了,我就没法教训你了。”白庸笑了笑,腰马一沉,双手一抬一扶,摆出上善若水的起手式,“基于同门之谊,我愿意出手帮你渡化心魔,可你请战的手段太过卑劣,我却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师兄有这手段,尽管拿去无妨。”
“你大可放心,我一开始便说过,此局你必败无疑。”白庸对步苍穹的突破并不忌惮,仍是胸有成竹,好似早就料到这番变化。
当然了,他并非真的料到会有这番变化的。先不说他根本没修习过卜算未来之法,哪怕是个中高手,也难以占算到他人的心魔会在何时爆发,以及能不能克服,从而实力更上一层楼。
占算过去简单,占算未来却是难上加难。因为过去是不变的,而未来是不定的。当你占算到某个未来的时候,未来说不定就已经改变了。
白庸依旧能表现得稳如泰山,只能说明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算计削弱对方,凭武力,足以完成。
“哈哈,白师兄,胜负可不是靠嘴巴就能决定的。”
步苍穹刚刚突破瓶颈,也是信心十足,毫不怯弱,面对白庸请敌先攻的架势,也不多言客套,双手并举剑指,吸纳周遭灵气,全身笼罩一片七色光芒,夺人双目,令人难以直视。
“注意来!非剑无我,彩霞剑心化万千!”
他身子再度腾上半空,气劲勃发,无数细小气剑从他身上的毛孔中射出。密密麻麻,如蝗群般遮天蔽日,不知几千上万,蔓延论武台四面八方。
步苍穹没有再使用五岳剑山一类招式,通过刚刚的战斗,他已非常清楚,白庸精通五行拳术,在与五行有关的招式上远胜过自己。
面对铺天盖地的气剑群,白庸不露怯色,足踏方圆,以胸前一点为圆心,双手演化太极,搭配混元破虚劲中守字诀的阴阳劲,将冲击过来的气剑统统化为虚无。
在这般持续不断的攻击下,白庸的防守变得岌岌可危,逼得一步步后退,宛如暴雨风中的大船,随时有被掀翻的可能。
在这样的危境中,白庸仍有余力分心说话:“步师弟,你所会的武学皆在我掌握中,而我所会的武学你却知之甚浅。吾知己知彼料敌先机,汝知己而不知彼,无可扬长避短,此,败之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