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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名的小说家 第486节

  办公室里,老高顾不得领导频频瞩目的视线,着急地说:“简老师和我打电话,让我去把芸芸接过来。”

  领导顿时变了脸色:“什么?!快去!”

  很多时候,警察会忘记自己的安危,也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但无论何时,家人的生命安全永远是心中最大的隐痛。

  这是一个禁忌。

  老高和同事以最快的速度上车,路上给季芸芸打电话,问明前因后果。

  季芸芸蒙得很,一脸茫然地提着书包下楼,被老高等人塞上警车:“高叔,怎么了?我哥出事了?”

  “余灿给你送的草莓呢?”

  “我哥让我放车棚了。”

  老高全副武装地杀去自行车棚,没敢接近,让同事放狗。搜爆犬小心翼翼地靠近箱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草。”老高赶紧打电话寻求支援。

  他们的警车里配备的只有一些普通警械,没法拆弹,得让专门的部门过来。

  期间,搜爆犬又在门卫室里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水果箱。

  门卫说,也是给季家送礼的女人给的。

  警方不得不把整个小区都搜了遍,忙活近两个小时,才确认只有这两个箱子。

  排爆部队也来了,小心翼翼地接近打开后,结果却出人预料。

  水果箱的第二层确实不是水果,但也不是炸弹。

  是烟花爆竹。

  和平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久了,市面上没什么店卖这个,箱子里的烟火包装粗陋,纸张甚至有些破损,一打开,人都能闻到火药味,乡下很多地方都有卖。

  事情一下尴尬起来。

  虽然虚惊一场是好事,可老高心里憋屈得紧。

  搞得这么奇怪,说是乌龙,谁信?但给人家送水果和烟花,不犯法啊。

  搞什么鬼?

  他有心问个明白,却发现打不通季风的电话,余灿也联系不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402章 扭曲的心

  当警方被余灿的两箱水果牵制住的时候,还有很多事在同一时间发生。

  比如季风,他未尝不清楚,也许水果箱里根本没有炸弹,遥控器不过幌子,但他却不可能去赌。

  丧心病狂的人太多了,有些犯人明知道逃不掉,就要多拉几个人垫背。谁碰上了不说冤枉?可死了就是死了。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

  他也只有妹妹一个亲人。

  何况,余灿手里还握着另一名人质。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余灿到底想做什么呢?以为挟持他就能逃出生天?

  车子偏离主干道,往城外开去。

  夜色已深,路灯的白光亮得发凉,好像冬日的雪,冷不丁便刺痛眼睛。季风闭上眼,忽然道:“手机被你扔了,能不能说句实话?”

  余灿问:“什么话?”

  季风:“为什么是李小暖?”

  余灿反问:“你关心她,是因为你父亲死于这起案子?”

  “因为李小暖很特别。”他却没有被激怒,平静地叙述,“她是凶手平息五年后第一次动手,还提前准备好了替罪羊,一击得手就迅速撤退,与之前犯下的四起案件十分不同。”

  余灿问:“你觉得呢?”

  “我想不明白才问你的。”季风说,“这都不愿意回答吗?”

  车子拐上泥土小路,两旁的景色从公路的围栏变成了半人高的荒草。轮胎滚过颠簸的路,车厢时不时震动,好一会儿,余灿说:“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果然。

  “那其他人呢?”季风问,“她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她们?”

  余灿没有回答。

  他说:“她们都是普通本分的人,虽然年轻,可02年的你也很年轻,你不能生育,可她们也没有孩子,经济条件也不好,也不滥交,勤勤恳恳……余女士,我不明白,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普通,本分。”余灿轻轻重复这两个词,忽而笑了,神情阴冷,“你觉得我是因为嫉妒,却找不到嫉妒的理由,对吗?”

  季风爽快道:“对,所以我才好奇。”

  余灿握住方向盘的手紧紧握拢,手背上青筋毕露:“很简单,有的事在一般人看来普通平凡,却是有些人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季风拧眉,脑海中飞快掠过几位死者的生平。

  刘濛的父亲是赌鬼,母亲得癌症去世,李小暖父母双全,家境贫寒,王子惠的父亲是农民,在家务农,母亲据说和人跑了,音讯全无……有什么共同点?

  所有死者的共通之处只有三个:年轻女性,未婚(这个仅为猜测)未育。

  排除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吗?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余灿一眼。

  “不用看了,你看不出来的。”余灿挺胸,臃肿的羽绒服下,身躯仍然凹凸有致,是令许多女人都羡慕的身材。

  季风注视她半晌,突然问:“第一位受害者,就是余灿?”他似是在问,语气却笃定,仿佛想通了最费解的一环,“第一起案件和第二起相隔的时间太近,不符合通常连环杀人犯的行为逻辑,除非这两起案子有明显的逻辑关系。”

  他思路顺畅:“你是余灿的哥哥还是弟弟?她是你的姐妹,所以你顶替她的身份才不会招来任何怀疑。第二位死者呢,也是你的姐妹吗?她发现了你的行动,杀她是灭口?

  “你怕她们俩的死,会让警方查到你身上,所以才杀了刘濛和王子惠,试图混淆调查的方向,很聪明。当然,07年你变得更聪明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终于泄露出三分淡淡的愤怒。

  车灯照亮前方荒芜的小路,灰蒙蒙的雪花飘下来,落在车前的大玻璃上,被雨刷一下刮去,抹出一道道细微的水痕。

  灯光昏暗,草丛魅影丛生。

  “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走这样的夜路。”余灿开口了,似乎为了这一刻,他也已经等待许久,“农村地方,家里穷,电灯00年才装上。小时候,我跟着别人去池塘边捉青蛙,晚上回家时就会走过这样一条路。”

  他陷入回忆:“那时,大姐走前面,我走中间,小妹走后面,兜里的青蛙呱呱叫个不停,很吵。回到家,大姐又要忙着磨面煮面,可煮好了,她们吃馍馍,我吃面,里面还会卧一个荷包蛋,小妹不停吞口水,但大姐说,家里只有我能吃,因为我是男孩。

  “从小我就知道,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男人要继承香火,传宗接代,女人不行,家里的肉和蛋也是归男人吃,女人只有生孩子才能吃红糖鸡蛋,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希望自己是个女孩。

  “大姐穿的花裙子很破很旧,但我喜欢,比我自己的新衣服还喜欢。我和小妹的年纪差得不大,有一次我骗她,让她和我换衣服穿,谁知道被我爸发现了,按住她打了一顿,几天下不来床。但我爸没动我一根指头,还夸我疼妹妹,于是我也不敢说实话。

  “可人就这么奇怪,越是不敢想的,越是忘不掉。十几岁我开始发育,看到喉结我难受得不得了,声音也变得让我很不喜欢,我喜欢小妹的身体,有时候会偷偷看她,幻想那是我自己的……”

  这一刻,思绪穿过时间的回廊,来到阴郁的少年时代。

  余灿发现自己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躲在浴室后面窥视的男孩是多么渴望,渴望那本不属于他的肉体。

  “后来呢?”季风问,“发生了什么,你动了手?”

  “十八岁,我就结婚了。”余灿却这么说,“熟人介绍的,我们也不领证,大家都这样,摆桌酒席就算完事。而结了婚,在我老家就属于大人了,我说要到外面打工,家里人也很快同意,我就带着我老婆到了这里。”

  “刚来的时候,穷得很,也找不到好工作,就和大姐一起住。我老婆是个懂事的女人,像老家的很多女人,听话,本分,但有个事,我很怕她说出去。”

  他平铺直叙:“我一直没和她那个,大姐怕她不能生,叫她去看医生,她这才和大姐说了。大姐怕我有病,想找机会单独和我说,结果……”

  一连串不受控制的冷笑溢出喉咙,阴郁又暴虐。

  “她看见了,看见我穿我老婆的衣服,她吓死了,冲进来要扒我衣服……回过神来,我已经掐死了她。”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最骇人的部分,好像这一点也不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的心情,你不会懂的。她躺在那里,身体那么软那么漂亮,我完全控制不住,马上脱掉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真好看,真的好漂亮,我和大姐长得很像,镜子里,我好像变成她了。”

  离02年的第一起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年,但此时此刻,再回想起那个瞬间,余灿竟然仍能感受到当初的颤栗。

  他马上下定决心,要替代大姐,成为余灿。

  季风适时问:“然后呢,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余灿抬起头,一点一滴地回忆曾经的心情,“要代替我大姐,就必须毁掉她的脸,那时候我不知道硫酸什么的,只知道被火烧过就看不出来了,就决定烧了。”

  季风点头,心想,一切的起源。

  “第二位死者是谁?什么时候动的手?”他问着,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

  倘若在这里的是简老师,肯定会说:“第二位死者肯定是你老婆,她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痕迹,否则你不该这么快对她下手……”

  一言以蔽之,说犯人的话,让犯人无话可说。

  大概,这就是侦探和警察最大的不同吧。

  余灿继续道:“尸体被我藏在出租屋后面的柴棚里,从那天起,我就不让我老婆进去了。但她不听话,那天我到外头弄汽油,窗被邻居家小子砸破了,风一个劲儿往里钻,她去柴棚找木头补窗户,然后就看到了……”

  停顿了三、四秒,声音才毫无波澜地响起,好似都是错觉。

  “她是个好女人,心里向着我,没敢吭声,假装不知道,可我还是发现了。说实话,那几天我真的很矛盾——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她睡觉,睡迷糊了,有时觉得就是我的身体,但清醒的时候,我又嫉妒得发疯。

  “我不想杀她,但她既然发现了,迟早会嚷嚷出去,所以那天晚上,她上夜班回来,我给她煮了碗泡面,加蛋加火腿,药死了她。”

  他呼出口气,说:“后头两个女人,就像你说的,我就是怕被人发现,才决定多杀两个。挑的时候也没多想,就和我姐我老婆差不多的样子,哦,对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扮成女的,冬天衣服穿得厚,我又瘦,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姐有他们中介发的制服,像模像样的,她们很快就上当了。”

  季风问:“李小暖呢?”

  “03年以后,我其实就不想再杀人了,没必要。”余灿主动揭开案件的另一个谜团,“我骗我妈,说老婆和人跑了,大姐找了个很远的婆家,不回来了,我寄点钱回去,他们也没多问,什么都很顺利,但我心里还有个大胆的念头——我想变成真正的女人。”

  “07年,我攒了点钱,去医院做检查,想做手术。结果倒霉呀,我路上被辆车撞了,路过的热心小姑娘帮我收拾东西,送我去医院。我一时没留神,报告被她拿走了,隔天才送过来。

  “虽然她说没看过,但我不放心,报告就那几页纸,翻过没翻过看不出来。但我假装不介意,套出她的名字,知道她学画画,就说介绍生意给她……然后你都知道了,我找好地方和人,骗她过来,等到快要下雪的那天,买午饭去看她……就这么简单。”

  往事说完,路也到了尽头。

  车子停在荒草中,前方是一座颓败的大型建筑。

  季风为研究李小暖案,翻过老地图,略作思索便想起这是什么地方。

  废弃的火电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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