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班主任和学校教导主任早早地等在了老楼底下,风有些大,五班班主任跺着脚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向手掌哈了口气。教导主任神色异常凝重,鹤鸣路小学一直以教学质量上乘、年年斩获各种这个杯那个赛的奖项而深受本省大多数家庭的追捧,学校展览厅里挂了满墙的市级省级国家级奖状,且明年元月就是学校建校100周年了。
偏偏就在这只差了一个多月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丑事。
校长为了压住消息,各种找关系,跑断了腿,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着人了,而身为教导主任的他,自然是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被抓去狠狠教训了一顿,五十多岁的人了,愣是被训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教导主任等午休一放学,饭都没顾上吃一口就先跑到楼底下来等人,他一直盯着门口,谭北海进来的瞬间他一眼就见着了,连忙跑上去握住了谭北海双手。
“哎呀,这位就是谭检察官了吧,辛苦了辛苦了,饭还没吃呢吧,先去我们学校教师食堂吃点怎么样?”
谭北海笑笑,用了点巧力挣脱了教导主任的手。
“不必了,时间紧迫,现在孩子们应该都吃完了吧?我们直接开始吧,请萧主任带路。”
萧主任的心跟着谭北海这句话凉了凉,如此急迫,只能说明问题是真的很严重,要真很严重,自己就只能引咎辞职了,这可跟荣誉退休完全两个概念,他心里泛起苦味,真真有点晚节不保的意味在里面。
跟在最后的五班班主任没有说话,脸色也是非常得不好看。
“这位是汪老师吧,待会儿要麻烦你了,尽量不要让学生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另外就是有些学生胆子小,会有一定的心理负担,疏导方面还要你多用点心了。”
谭北海向五班班主任汪老师伸出手,汪老师小心地抬手握了握,笑得很勉强。曹焕四处转头观察着这栋老楼,一至二楼是五年级八个班级,往上是六年级以及教师办公室,路过五年级一班和二班的时候,他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并且也没看见有书包,左右两面门窗紧闭着,就像是今天没有人来上课般。萧主任并没有带他们去五班的教室,而是一路往上到了顶楼的一间微格教室里,并吩咐汪老师去挨个把学生带上来。这间微格教室是两间教室并在一起组成的,中间窄小的单向玻璃隔间能看到左右两个教室。教导主任推开隐藏在墙壁里的旋转门,回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谭北海与曹焕道:
“别介意啊,我作为教导主任是有义务要全程记录你们对学生们的问话的,这是为学生们负责。我就在这隔间里,有事叫我就行。”
萧主任说着欠了欠身,走进了隔间中。
“看过我发给你的问话表了没?”
谭北海和曹焕站在走廊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等会儿会分别在两个教室里问询学生,他看曹焕有些紧张,便用聊天的方式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看过了,但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
“这问话内容吧,如此拐弯抹角的能达到目的吗?”
“这是五班和一班的家委会在跟我们进行了长时间讨论后,最终敲定下来的版本,到时候还会有家委会代表在现场盯着,一个字都不能改。”
曹焕又看了眼表上的那几个问题,想谭北海他们估计为了能让家委会同意问询学生,做出了不少努力,妥协了相当多,这些问题虽然一点都没问到重点,但总比没得问好。
“行吧,我知道了。”
“去吧。”
“哦。”
曹焕嘴上应着,但还是站着没动。
“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谭北海等着曹焕先进教室,也站原地一步没动。曹焕还在做心理斗争,世人常说做技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社交障碍,他本来没觉得这句话对,但现在迈不出去的脚让他有点开始同意这话了。也不能说完全同意,曹焕觉得深层原因应该是做技术的人总是会在大脑里先演算一遍完整的社交过程,演算成功的会实践,演算失败的当然会放弃实践了,因此看起来像是有社交障碍。就像现在这个阶段,曹焕的大脑对于他给小孩问话这事的演算结果无限趋向于失败,但问题是他已经被赶上了架子,不得不去做,他只能自我安慰,给可能失败的结果找到了以下两点理由:
・我应该是怕万一做不好,拖人家检察院的后腿,所以踟蹰了,情有可原。
・小孩子是种缺乏逻辑和社会常识性的生物,我的社交范畴不包括缺乏逻辑和社会常识性的人。
哎,就当打怪了。
曹焕下了决心,抬头看向谭北海道:
“你说请我吃好吃的,我记上了。”
曹焕掰了掰手指,拧开右边教室的门,走进了“战场”。谭北海目送曹焕进教室后,也迈腿走进了另一间教室。很快,曹焕这边就有个没见过的老师,领着一个梳着大马尾辫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小姑娘运动校服的下摆明显被人为地抽去了皮筋,松松垮垮地坠着,上衣背部白色的部分,用多种不同颜色的油性笔画着一些意义不明的图案。曹焕有些惊讶,这么多年过去了,学生们的校园时尚还是一成未变,甚至从小学到高中都保持着一个水准。
小姑娘一点也没有扭捏害怕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就走了进来,径直拉开曹焕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跟在后面的老师倒是显得拘谨多了,将装满了水的纸杯放在曹焕面前后,默默退去了墙角,缩着坐在那里。曹焕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表格,还没开口,对面的小姑娘先懒懒地说道:
“赵祁我不太了解,没交情,”小姑娘将自己的大马尾拽到身前,玩着头绳上的樱桃珠子,都不屑于抬头看曹焕一眼,“郑老师语文课上得很有趣,对我们也不错,还会请我们吃东西。至于那方面嘛,嘻嘻,这你得问我们班长。”她说着说着,又一把将大马尾甩至身后,“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详细跟我说说嘛。”
曹焕听着这年纪的小姑娘讲话这么市侩,不太舒服,他回头看看坐在角落里的老师,见她规规矩矩坐着低头盯着自己鞋尖看,一点都没要过来管管小姑娘的意思,于是他只能忽略掉小姑娘刚说的话,当没听到,读起了手机上问题。
“郑盛在教你们语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你觉得异样的地方?”
“我刚不说了吗,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赵祁曾经有没有说起过任何关于郑盛的事情?”
“你这人是听不懂我说话吧!哎真没意思。”
小姑娘自说自话地就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都走到门口了,后面的老师才发现,忙不迭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追了出去。
“哎……”
曹焕叹了口气,喝了口水压压惊,他下意识想回头看看谭北海那边什么情况,入眼的只有黑色的单面玻璃墙,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不久,那老师又带了个男生进来,也是那不知传了几代人的学生时尚打扮。男生上衣袖子撸到手肘处,虽然才五年级,但是目测身高已经快逼近一米八,还特别健壮,曹焕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学生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那男生坐下后直盯着曹焕看,气势不小,把曹焕看得毛毛的,这大概就是能称为“刺头”的那一类学生。曹焕朝男生笑笑,被他一个白眼挡了回来,大概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这个男生的声音比较沙哑,他玩着自己手腕上的腕带漫不经心地道:
“都过去一年了有什么好问的,赵祁不都转班走了么。神经质、不合群,我们可没欺负她,是她自找的。”
曹焕心想这人好像不知不觉中交代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教导主任可正在后面看着呢,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郑盛在教你们语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你觉得异样的地方?”
“哈,真假的,姓郑的真的被赵祁弄进牢里去了啊?”
答非所问。
曹焕没说话,盯着男生看。
“哼,早传开了。”
曹焕已经不想问下面的问题了,看这样子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对面的男生看他一直不说话也觉得无趣了起来,干脆起身走了,嘴里还嘟哝了句“神经病”。曹焕现在没什么愿望,只希望这老师能带几个能好好说的学生,自己一个月不玩游戏作为代价都可以。
・
“郑盛在教你们语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你觉得异样的地方?”
“嗯……没什么特殊的。”
“没有。”
“……”
“作业太多了吧,能不能叫他少布置点。”
“挺好的,我现在语文能考90分呢。”
“还行吧,教得太简单了,还得要家教补回来,不然怎么报民办初中。”
“郑老师……他怎么了啊……”
・
“赵祁曾经有没有说起过关于郑盛的事情?”
“不熟。”
“没讲过几句话。”
“……没,没有。”
“赵祁?赵祁是谁?啊,转班了的那个,长相我都不太记得了。”
“不可能,她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不太关心其他人,不知道。”
“她……她说过郑老师不肯道歉……我觉得是她太敏感了吧……也没什么不是吗……”
・
“你有没有发现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太舒服的事情,有关郑盛,或者赵祁的?”
“没吧……没有。”
“你怎么说话这么绕啊,想问什么直接问不行么,没有没有。”
“……合,合唱……没有,没什么。”
“我中饭没吃饱,现在肚子又饿了不舒服,这算吗?”
“赵祁整个人都让人不舒服,谢谢她识相,自己走掉了。”
“我只关心学习以及老师的教学,更何况现在有了二胎政策,以后竞争会更加激烈,没空关心其他的。”
“……合唱队排练的时候他们起过冲突,赵祁可凶了,说郑老师手不规矩,不过我没看见啊,我觉得应该是赵祁多想了……本来她也……她也比较针对郑老师……”
陆陆续续下来曹焕也问了十几个学生,他感觉自己到后来像个复读机,不断重复着几个问题,问到后来烦得不行,直接指指手机上的问题让学生们自己看。这一顿折腾真的如谭北海之前说的那样,还没结束呢,就已经超过三点了。终于,老师带来了最后一个学生,这次进来的是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生,用最普通的黑色发卡将两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防止它们坠落,也是唯一一个在见到曹焕的时候先鞠躬再拉开椅子坐下的学生。
“检察官,这是最后一个学生了,是五班的班长。”
老师说完,又回了她的老位置坐下,不再理会这边。不等曹焕有所动作,班长先一步开口说话,应该是已经从同学们口中得知会被问到哪些问题。
“郑老师教学寓教于乐,经常让我们举一反三、增强动脑能力,课后如果有人去问问题,他都会尽量详尽地回答。郑老师还会讲很多课外知识给我们听,也喜欢跟我们打成一片,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并且我们的喜好他都记得,总会为我们准备特制的小礼物。”
班长说完一段,停下看着曹焕,应是在等他示意,曹焕点点头道:
“继续。”
“赵祁成绩很好,经常会积极去参加一些竞赛,是我校合唱队及奥数校队的成员。之前听说转去一班后没多久,还成了信息学奥林匹克校队成员。也是因此,她一直以来都是跟实验班的人混得比较熟悉,可能越到后来越看不起作为平行班的同学们了吧,她变得既不合群又孤僻。”班长顿了顿,“有一次,在语文课外阅读汇报课上,有同学写了必读书目里《雾都孤儿》、《三毛流浪记》的读后感,为了扩充知识――我相信郑老师是善意的――他让赵祁讲一下现今我国孤儿的生活状况,结果谁知道,她竟然就爆发了,跟郑老师吵了起来。”
“你们之前知道她的身世吗?”
曹焕打断了班长道。
“……不知道。”
“那知道前后你们对她的态度有什么变化呢?”
“……”班长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满曹焕的这个问题,“我说了,我相信郑老师是善意的,后来……后来赵祁被……被孤立,不是因为她是孤儿,而是她总是反常的态度,以及原先积累下来的各种事情……”
“使得她脸上写着‘应该被欺负’几个大字?”
曹焕又一次打断班长道。
“不是!”
班长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退去时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坐在角落里的老师终于有了点反应,站了起来,但是最终没有走过来。
“你这是诱导。”班长不愧是班长,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刚才的语气,她将椅子拉回原位,重新坐了下去,“我们五班,都相信郑老师的为人。请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
曹焕没给班长太多反应,低头滑着手机,一副送客的样子。班长的锐气打在曹焕这团软棉花上得不到回应,让她气急了一会儿,她站起身,不走心地向曹焕又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教室。
曹焕伸伸懒腰,检查了下手机录音机里的录音是否完整,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跑去隔壁教室,而是先给谭北海发了个消息:
“我这边结束了,你那边好了吗?”
消息一发出,曹焕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清脆短信提示音。
哇,竟然还是个不静音派。
下午这几个小时,曹焕是第一次听到谭北海手机响,他确定了谭北海平时真的是个没人找的人。不过等了会儿,先等来的竟然是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的脸色比之前见到的更糟糕,估计两边的□□以这种方式被揭开来,实在是让他颜面无存吧。
“哎,检察官,你看不相关的一些事就先别……是吧,”教导主任很为难地对曹焕说道,“但是您放心,我们做教育的,从来都是把孩子们放在第一位,一定会妥善处理,绝不姑息!”
“曹焕,走吧。”
谭北海适时出现在了门外,招呼曹焕走人。教导主任这次可能真的被打击到了,跟在两人身后送他们出校,全程一言不发。经过一楼的时候,曹焕再次瞄了眼一班和二班的教室,仍是一副完全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他的好奇心实在按捺不住了,转向教导主任问道:
“为什么一班和二班都没有人?”谁知这一问,教导主任突然白了脸,曹焕观察着教导主任这不合理的脸色变换,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该不是因为这件事,被隔离了吧?”
“哎哟不是不是,真不是!检察官您说什么呢,不是的,他们是……他们……”
教导主任否定得积极,可一说到重点,却又扭捏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没个明确答案。
“萧主任,您不说没关系,我们到时候也会查到的。”
谭北海一脸平静地说道,短短一句话让教导主任整个人抖了抖。
“哎,我说我说,是这样的,他们现在在集训,我校借了三站路外的六中的教室,他们在那儿上课呢。”
“集训?”
教导主任看瞒不过去,立马变了副祥林嫂模样,凄惨着张脸,诉苦道:
“检察官们,你们是不知道,现在教育难做啊,真难做,教育局下命令要公平教育,取消了奥数啊华罗庚杯赛啊各种赛事,我们是很响应号召的,马上不培训了,但是国际赛事取消不了的啊。他们实验班要选拔人去参加明年春季,在瑞士举办的中小学生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所以从这周开始,每天放学后都要进行培训。教育公平是好啊,我们也是一直在做的,只要有能力,又好学的孩子我们都是鼎力支持他们的,学校里有各种补助政策、殚精竭虑地精心培养他们,你看赵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但是现在的做法啊,是一刀切啊,让不要学的孩子,硬按着他们的头逼着他们学,让要学的孩子吧,这没得学,那也没得学,教育难做啊。”
谭北海倒是不吃教导主任这一套苦情卖惨表演,声音平静地继续问了下去。
“两个班都报名了?”
“那是,全部自愿的,没有任何强迫,实验班孩子,没有差生的。”
“我看不一定吧,这荣誉是学生要的,还是你们学校要的啊?”
教导主任不响了,抬眼看看谭北海又看看曹焕,赔着笑:
“当然是对学生以后的人生路有好处的,我们学校也就是,沾个光,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教导主任抹了一头的汗,把他俩一直送到了前门口,看着他俩上车,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转身离开了。
谭北海发动了车子,打开四面窗,先没动,等着车玻璃上的雾气散去,趁着这时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曹焕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
别说,光是坐着一直说话也是很消耗体力的,曹焕这会儿已经饿了,在那一大袋面包里翻找着,挑了一盒泡芙打开了吃。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早熟了。”
曹焕嘴里塞了个泡芙口齿不清地回道。
“怎么说?”
“个个鬼机灵,别看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实心里门儿清,还学会抱团了,欺负不叫欺负,叫孤立,只要大家都做这一件事,那就是对的。”
“那郑盛呢?”
“郑盛?”曹焕嚼完一个又塞了一个进嘴巴,“那帮孩子80%都在帮他说话,说他这样好那样好,不过就我听来,他那些个行为,怎么看怎么像个□□。”
谭北海笑了笑,看曹焕吃得狼吞虎咽,便从储物箱里摸出一小瓶火车专供纯净水递给他。
“我倒觉得无用信息居多。”
曹焕灌下去小半瓶水,心想就那些个边都挨不着的问题,能问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但嘴上还是配合地问道:
“怎么说?”
“叙述的感受大于实际所见,讲的有效信息都与案件没有相关性,而看似有相关性的却都是主观论断,今天的问询可以说是没有收获。”
这话说得还挺潮。
曹焕在心里小小咕哝了一句,觉得谭北海说了句废话。
“那今天不是白问话了?”
“不能这么说,排除无用信息也是有效调查。”看雾气散得差不多了,谭北海关上了车窗,将车驶离了鹤鸣路小学,车行驶平稳后,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曹焕,道,“晚上想吃什么?”
“啊?”
曹焕嘴里的最后一个泡芙还没有咽下去呢,突然想起来似乎之前谭北海说了要请吃晚饭来着,可惜他不是陈弥,不能塞下一座山,在狂嗑了一盒泡芙之后,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进大餐了。
“随意吧,小面馆啊,露天小饭店啊都可以。”
彼时,车正好遇到红灯停了下来,谭北海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身微笑着跟曹焕对视。
“你是在故意埋汰我么?”
“那不是考虑到你公职人员不适合去那种大富大贵的地方嘛。”
红灯跳了绿灯,谭北海转回了身。
“我知道一家海鲜面特别好吃,过敏吗?”
“不过敏,不挑食。”
“行,那我们就……”
谭北海话说了一半,搁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继续专注开车。
“曹焕,你帮我接一下。”
曹焕手上还有面包屑,他一时找不到纸巾,只能在裤子上擦了擦,将手机拿了过来。来电显示上写着“南珊”二字,曹焕不认识这个人,一手滑开了通话键,把手机重新放回了扶手上。接通的一瞬间,一个女声大喊了出来,即使没有开免提,也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谭科!我们刚查完郑盛回来了!保证详细,把他上下五千年都给查清楚了!您今天还回来么?哎那是我的牛肉干你给我松口!”
真有朝气。
曹焕心里感叹道。
“好的,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曹焕,挂了吧。”
电话里南珊应了声后,继续传来了她不知道和谁展开的世纪牛肉干大战的打闹声,曹焕小小地听了会儿,挂断了电话。
“他们平时不这样,不过星期五下午检察院一般没什么人,就随他们闹吧。不好意思,看样子今天我得食言了,你先记上,这顿饭我无论如何之后一定会补给你。”
“不用不用,当然是你工作要紧,我无所谓的。”
“有所谓的。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
谭北海不提的话,曹焕已经忘了刚才没来得及拒绝掉明天帮看监控的事儿了,他纠结了下,自己也不是个善于说不的人,既然之前没趁着当时的气氛拒绝掉,那现下就更加难以拒绝了,看来只得硬着头皮上。
“……好的,正好我把今天的录音拷出来,明天给你。”
听天由命吧,曹焕极不情愿地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