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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六章

  母亲是大家闺秀,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凌晨,囚禁他们的地下水牢被踏平了,父亲提剑而来,却是他已经拿着匕首杀出了水牢之时。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救得了自己,除了自己。

  母亲的尸身已经是残破不堪,他第一次见到母亲是这样一副姿态,红了眼眶,却没有流泪,跟着母亲的尸身回到了山庄。

  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没笑过了。

  那之后回到踏云山庄之后,他就如同失去了七情六欲般,唯一不同的是父亲对他严格了许多,对他也上心了许多,可能因为那日看到他在水牢里的神态,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如若不是这样的话,大约也不会有后来的他。

  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迟了这么多天才去救他们,但那一刻他懂了,任何人都不是可以抓得住的救命稻草,危机时刻,谁都不能指望,谁都不能依靠。

  父亲去世之前,他曾问过他,对当年的事可曾有过愧疚,他没有回答他,所以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娘亲在他的心目中地位如何。

  初遇周宁那年,他十二岁,年纪甚小,不相信任何人,却唯独愿意待在衣柜狭小的一角,明明在那处每一刻都是危险,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一年的周宁,比他更小,大抵也就是八九岁的模样,年少眉眼清亮,看到她,就如同看到整个浩瀚的星空,叫他如何能不动心?

  那年的生死不足为惧,唯有真情能打动他们,

  现如今,周宁变成了如今的宁周,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大脾气,没有当年的熠熠神采,没有当年的灵动照人,也许是觉得这个地方还是完全陌生的一处,也许是失忆受伤的缘故,她真的变得沉默了许多,整个人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他,把她从安逸的天堂,一步一步,推向了嗜血的地狱。

  午饭的时候,宁周忽然想起了当初她醒过来时宁清月对她说过的话。

  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她抬了抬眼,宁清月坐在她对面正低眉吃饭。

  “那日你对我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一句话,把他说的心惊肉跳。

  “既然如此,可知婚期定在何日?”宁周眨了眨眼问道,

  “……未定。”宁清月沉吟了下道。

  这一席话可谓是说的有惊无险,宁清月眉头跳了跳,神态如常。

  散尽天下他都不怕,唯怕她知晓那日的事。

  记得他们重逢那日,他一眼就认出了依旧不可一世的她,她脾气秉性依旧,善良开朗,还有着不太明显的大小姐脾气,眉眼中尽是风采。

  他当然可以认得出她,她这份神情,这种目光,是旁人万万学不来的,也是她独有的。

  可惜,自从在他身边,她就慢慢失去了这种光彩。

  那时的周家辉煌无两,周止是江湖新血液中最为有力的一脉,周老爷子尽管年事已高,依旧不用为家业的继承和弘扬担忧。

  自然,他是邪魔外道,和周家这类名门正派,是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的。

  那时是新一届的武林大会,要推选出一位年轻一代的武林盟主,以来辅佐老盟主并且以备将来接替老盟主的职位。

  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都去了,周老爷子自然也带着周止去了,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身为闯祸精的周宁则被带去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了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因为太过贪玩,平时又不端庄大方,毛毛躁躁的,总让人觉得小姑娘不是持家的女子,所以一直到了如今,竟然也没有一个来提亲的,这可把周老爷子和周夫人急坏了,周止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眉眼里全是笑意,周宁显而易见的把他这种笑意当成了讽刺。

  既然这次的武林大会是为江湖上的各位青年才俊们准备的,那么周宁再这里,极有可能遇到心仪的人,或许就这么嫁出去了也说不定。

  周宁是一路的花香鸟语欢天喜地,虽说老爷子带她出门的目的不单纯,但好歹她也算是出来了,趁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逃出去,可比从家里跑出去容易多了。

  只是周止,显然没有了那日笑意融融的心情,整个路上都绷着脸,也没有多看她几眼,或者是借着这件事再嘲笑她一顿,她觉得这样很不合理,

  周宁觉得,这家伙可能是神经不太正常,要不就是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

  算了,反正不管他怎么打,永远都斗不过她。

  到了各大门派以及各大山庄约定好的地方,周老爷子先带着他们寻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周宁自然是第一时间要出去逛的,老爷子也没有拦她,示意了下周止让他跟着她,他叹了口气拿了些银两,跟着她离开了客栈。

  周宁没别的缺点,就是爱凑热闹,多数时候还喜欢多管闲事,相比起她来,周止就要沉稳上许多,毕竟他比着周宁也大,再加上他比周宁见过了更多这个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所以对付她,他还是有一些能力的。

  周宁虽然不听话,脾气也大了些,但是周宁最好的一点就是她有一个可以镇得住她的哥哥,虽说周止大多数时候都不太与她计较,平常切磋的时候也都是故意防水,但是要是真的动起真格来,周宁还真是怕的。

  毕竟还是长兄,对她如友如父,她的确是又爱又怕。

  那个时候,周宁早已忘记了当年她救过的那个小哑巴,他在衣柜里陪她度过了好多个寂寞的夜晚,他无微不至的陪伴和呵护,也都随着他的消失而慢慢淡去了。

  那个时候,她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小哑巴的身影,她为此难过了许多日,家里人只知道她不开心,却怎么都找不到原因,总是大开着衣柜门,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要不就叹气,要不就生气,一个人坐在床上,生气了就打滚,却从不摔东西,安静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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