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不相识,无爱不生恨,无巧不成书,无求不执念。
王双宝只是随口一问,竟又多出这般的巧合。换作别人,早就吃惊的目瞪口呆,可他却只有无奈。
“你什么时候还我项链?”电话里的褚小燕不依不饶。
“周日吧,我在上班呀,”王双宝只好尽量拖延时间,“我周末只能休息一天。”
“周六晚上!”褚小燕的话不置疑,完全不像是在和救命恩人商量,直接下了命令,“你下班就坐车过来,我等着你!”
“哦,好吧。”为今之计,只能期望师傅能赶在周六晚上之前到来了。
走进村口,在十字路口的中央有一堆烧纸的灰烬,一看昨晚上七叔又烧纸了,也不知这位老族长成天的忙活什么。如果不是白金龙说他是族长,王双宝差点就将这位极少与人交谈的老人当成鳏寡孤独聋瞎残了。
“咦,这是什么?”
王双宝经过时,带动一阵微风,灰烬飘了起来。那灰烬上的字迹犹在,在初升的朝阳映射下,能看清其中的“魔鬼”两字。
灰烬越飞越高,终于被气流切成碎屑,消失的无影无踪。
“魔鬼?”王双宝站在一堆瓦砾的中央,想了又想,还是打消了去七叔家的念头。
好奇害死猫。王双宝被一连串的巧合击打得头昏脑涨,再也没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事了。
走到租住的民房处,王双宝意外的发现大门居然开着。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不管是黄强还是边小福都在上班,难道忘了锁门?
“双宝?”
“成京哥?”
两人一出一进,险些撞个满怀。王双宝这才想起来,黄强把谢成京安排睡了自己的床铺。
“你不是去公安局了吗?”王双宝率先发问。
“早就回来了。”谢成京刚起床,准备到院里上茅房,不想却遇上了王双宝。
“张老师醒了吗?”王双宝往屋里瞅了一眼,谢成京果然把自己的床铺弄得一团糟。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竟会有莫娜和褚小燕为了他而神魂颠倒。
“说起这事来还得好好谢谢你,多谢你帮我找到了妈妈,多谢你照顾她。”谢成京叼着烟提着裤子从茅房里出来,面露欣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妈刚刚醒了,医院打来电话了!”
“哦,那一起去看看吧。”王双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进屋了,背着包又向外走,“你联系蔷薇了吗?”
“这个死丫头,前两天我给他说找到妈妈了,她就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谢成京拧开水龙头随便抹了把脸,再把嘴上去漱了漱口,随便从晾衣绳上扯条毛巾擦两下就算是洗脸刷牙了,“刚才我又打她电话,又是不方便接听!”
“算了,”王双宝早知道那位红衣圣女不好惹,“我们去坐车吧,张老师住哪家医院?”
“中州第一人民医院啊,”谢成京取出片口香糖放嘴里嚼着,“坐605正好,倒数第三站就是了。”
又是605,又离黄河财经学院不远,大约十几分钟前褚小燕还让他还项链,他推说工作忙没时间。可一小半小时后他又要到学校附近了。
“张老师恢复记忆了吗?”王双宝想起了袁士妙的推测,“医院说没说?”
“说了,状态真心不错,”谢成京乐呵呵的傻笑着,“现在能记起我和蔷薇的名字,还能记得住在兰沃子呢。”
“哦,那可太好了。”
果然被袁士妙猜着了,这一次的意外意件倒使张娟因祸得福,找回了失去的一魂一魄,恢复了记忆。
在公交车上,谢成京旁若无人的大嚼土豆丝卷饼、大口喝着豆浆,吃的津津有味。
“成京哥,”王双宝没混上座,只能站着问话,“你坐过这趟605啊,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那当然了,”谢成京洋洋自得,“我一年前总是坐到终点站,去大学里泡妞去。”
“大学?”王双宝心中暗叹一声,又问,“你的学历也不高啊,去大学能行吗?”
“这你就不懂了,”谢成京摇头晃脑的讲着大道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怎样才能让女追男呢……”
“现在怎么样,还处着吗?”王双宝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分了。”谢成京的眉眼中总算挤出一点悲伤,但转瞬之间就消失了,还大度的说道,“女人有的是,我不缺。”
快到城区时,车上的空座多了起来。王双宝坐到了谢成京的旁边,在座位上有一张大红色的广告纸,他顺手给拣了起来。
“夜玲珑商务会所招收男女学员,一经录取,待遇从优……”王双宝一边念一边观察着谢成京的反应。
“骗人的,”谢成京一把抓过那张广告纸,擦着油手,“商务会所招的都是些啥,谁都知道,是不是?”
“是啥?”王双宝作不解状。
“我跟你说啊,”谢成京看看四周,掂了掂手中油乎首的红纸团,“这是前面,招的都是鸡和鸭,工资再高咱也干不了啊。后面招的那才叫一个牛逼呢,保你……”
“前方到站,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请先下后上,有序乘车!”
就在这时,605路公交车的喇叭里提醒到站,两人顾不上闲聊,连忙跑下车去。
“成京哥,你刚才说后面是哪里?保我什么?”王双宝一下车,又找机会接着打听。
“保你长生不老、鹤发童颜!”谢成京直奔超市而去,准备给母亲买些营养品。
“神经吧,哪有这种好事。”王双宝装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我一年前在大学里谈了个女朋友,她就入了夜玲珑。”谢成京说的女朋友明显是褚小燕,“这个组织不是那么好进的,女人在里头更吃香,要是升到圣女级别,那可就厉害了。可惜男人在里面就是跑个腿办点事儿什么的,只能保个长生不老……”
谢成京说的热闹,却不知道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就是夜玲珑的红衣圣女。这两个人一个在西京入的会,另一个却是在中州;一个是高级的圣女,另一个却是不入流的伙计。
王双宝还想多了解些关于夜玲珑的消息,一抬头到了医院的电梯。人多嘈杂,也就不好再聊这样的话题。
张娟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因为是马经理的全责,他又想争取宽大处理,所以一力承担了张娟的全部医疗费用。
“娘?”谢成京一进病房就看到张娟正坐在床上发呆,不禁的泪流满面,紧跑几步跪了下来,“你认得我不?”
“京儿……”张娟的声带还是发声艰难,但明显已经认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薇儿?”
张娟曾是一名人民教师,对儿女的教育很严格。因而学习更出色、年龄更小的的女儿受宠爱要多一些。可她这么一抬头,却没看到女儿,只看到了王双宝。
“娘,蔷薇没来。”谢成京擦干泪水,一指身后,“你认得他吗?”
“宝……”张娟抖抖索索的伸出了右臂。
王双宝紧走两步握住张娟的手,问候一声:“张老师好!”
这一声称呼,终于引得张娟号啕大哭。只不过她的声带受损,再加上那恐怖的面容,看上去委实吓人。
“娘,别哭了,”谢成京微皱着眉头,轻拍着张娟的后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不是能写吗,有没有写下来?”
张娟摇摇头,她是今天刚刚苏醒的,还没来得及写字。
“人家警察要的,为了结十年前的案子。”谢成京有点不耐烦,催促了一句,“要不你现在写吧,我给你拿纸和笔?”
作为一个旁观者,王双宝一直在留意谢成京的所有表现。从早上相遇到现在,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准备无误的录入了脑海。除了刚才那个紧跑几步喊娘的镜头之外,谢成京的表现难称满意。
“今天不写。”张娟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脑子还不太清楚。
“越早写越好啊,”谢成京想了想,问,“要不我说你写?”
“你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王双宝疑惑的问。
“不知道不会编嘛,写惨一点,”谢成京嘀咕一句,“让那混蛋多赔点。”
十年前的肇事者马克劳养过大车,当过保安公司副经理,家底应该还可以。看情形争取更多的赔偿才是谢成京的真实目的,而不是为了他的母亲。
这一点让王双宝寒心,更让张娟寒心。难怪张娟见儿子第一面问的是女儿,并拉住王双宝的手不放,可见她心里不糊涂。
“警察一对质不就露馅了?”王双宝劝了一句,“别太着急,等张老师好点再说。”
“哦,对。”谢成京也意识刚才走了嘴,担心被同病房的人听到,连忙改口,“我是气糊涂了,呵呵……”
紧挨着张娟的北床也是重伤患者,他浑身都裹着厚厚的绷带,只留出眼睛、鼻孔和嘴巴,四肢倒有三肢或被吊着、或被拉伸着,一看就伤得非常重。
“成京、双宝、张老师?”那位重患者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谢成京离得近,低头对视一眼,突然叫道,“梁茂?”
“梁茂?”
王双宝知道,那个巧合的魔咒一直跟随着自己,从未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