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选自老子《道德经》第八章
所谓至善莫若水。水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处身于众人不喜欢的地方。故而,水是最接近于道的。
王双宝的先祖王端亭生于清末,努力与腐朽没落的清王朝斗争。在北加索山遇袭失败后,他受月光戒指的指引逃至兰沃子村,隐姓埋名、教书度日。民国初时他发现了山神庙对于狼王坟的重要性,于是以一己之力重修山神庙。民国二十六年,在老村长梁宽的帮助上,终于修成。
功成名就之后,王端亭没有颐养天年,而是孤身赴胶东崂山修道,至民国三十四年方才回归。在谢林生的帮助下羽化,葬于山神像肚腹之中。
王端亭虽已身死,然魂魄仍然保护着这一方水土。在对后世儿孙王双宝数度托梦后,终于打通了被胡守一阻塞的山神庙前的阳气入口,使狼王坟中的阴阳二气再度趋于平衡。
王双宝虽然不知道土地庙的作用,但既然是先祖修复的,必然大有深意。而且,他也想到了师傅在小清河边的那句感慨:上善若水,他感觉,先祖就是这样的人。
“姓马?”袁士妙皱起了眉头,在她印像里,马姓道人并不多,而正一道马清一明显年龄不对,也不符合他的一贯正气的作风。
“许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道士。”梁小慧话里有话,似在抬高自己。
午饭后,袁士妙一行人并没有直奔黑山张村,而是先去了郝戈庄和雷家庄。果然在那里他们一无所获。谢有灵早在一百年前就将那两件邪器盗走,因此这里的阴阳二气很纯正,相得益彰。没有邪祟阴气的影响,两个村子出了不少有学识有才能的人才。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雷家庄的雷鸣生。
直到日头偏西他们才动身去了黑山张村,王五妮早就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他们。王五妮是王双宝最小的一个姐姐,只比他大三岁。乡里人结婚早,她已经嫁过来两年了,孩子都有了。
“五姐,我五姐夫呢?”王双宝这几天走姐姐家,只在田集见到了二姐夫。
“出门了,过几天就回来。”王五妮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张罗着让大家随便吃喝,不要客气。
“这是什么?”袁士妙被窗台上一本破旧的书吸引了注意力,“黑山张村志?”
“这是前几年村长带人修的,”王五妮嫁过来时间不长,对村子里的事知之不详,“我看过了,写的简单又潦草,很一般。”
王双宝家姐弟六人,只有王五妮上过高中,因此她说这番话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袁士妙放下筷子,随意的翻了几页,里面的内容的确如王五妮所说,简单肤浅,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让人知道村子的由来。
“原来黑山张是这个意思啊。”袁士妙似有所悟。
“是什么?”王双宝挠了挠头,“是不是村东那座小山儿叫黑山?”
“不是,”袁士妙转问梁小慧,“小慧,你是研究过东汉末年到西晋这段历史的,你知道张燕这个人吗?”
“知道,”梁小慧饿了,刚才一直在大吃,这才倒出嘴来,“张燕,又叫张飞燕,原名褚燕。东汉常山真定人,离赵子龙家不远。此人既勇猛又敏捷,外号‘飞燕’。其领导的黑山军是黄巾军起义时一支重要的力量。尤其是在张角病死之后,黑山军一直撑到了官渡之战。战时张燕被曹操收编,后被任命为平北将军,封安国亭侯。”
“难道黑山张村村名的意思是这个?”王双宝有些疑惑了。
“这村志上说,黑山军并不是全部投降了,有一支部队在收编之前离开了,来到了这里。”袁士妙指着旧书上的一行字,“张燕三子张义,潜藏此处,子孙流传至今。”
“哦,那还不错呢,”梁小慧点了点头,“张燕的曾孙张林,因为卷入了赵王司马伦之乱,被灭门了。”
“张燕的三儿子?”王双宝有点懵,“我记得中州白家山村的三位先祖白波、白爵、白饶,也是黄巾军起义的将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五妮的女儿不住的啼哭,她只好抱起孩子到另一个房间去了,这倒给了袁士妙三人自由聊天的空间。
“我先祖梁昱也是张梁的部下,难道说这也是他们有意为之的?”梁小慧脑洞大开,“或者说,青山镇一镇八村,都是张角曾经的部下开创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这些邪器?”
“历史向来为胜利者书写,”袁士妙语重心长,“历代史书对黄巾军起义的贬远大于褒,认为那是大逆不道的叛乱行为,是致使强汉灭亡的主因。可是说不定,当年他们起义的目的不只是反叛这么简单。”
“这么多的部下、人马集中在青山镇,为什么朝廷就毫无察觉,任由其发展?”王双宝还是想不通,“不是说斩草要除根吗?”
“哦!”梁小慧一拍炕席,“我猜这和张燕有关,正是他的身份和侯爵地位,才最终保住了这里。等到了三国归晋之后,这里的人早就变成了耕田的农民,根本不值得讨伐了。”
三人借由一本破烂的旧书,误打误撞之下,似乎解开了当年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宣道布众、反叛朝廷的秘密。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乎。”王五妮哄睡了女儿,回来了。
“说你的这本村志呢。”袁士妙避重就轻。
“呵呵,你们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王五妮已然明白,她那点高中学历根本拿不出手。
“五姐,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奇闻秩事的,说来听听。”梁小慧吃了个大半饱,已经腾出耳朵准备听故事了。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以前那些鬼鬼怪怪的事不流行了,”王五妮讪笑着,“都拿不上台面来。”
“闲聊天嘛,随便说说。”袁士妙鼓励着。
“要说奇闻是没有,但是有一件怪事,”王五妮故意压低了声音,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就是村东头那座小山,每逢雨夜就会发出阵阵哀嚎,很瘆人的。”
“村东头?”梁小慧表示不理解,“那里离这里至少也得五里地吧,下雨的时候还有雷声、风声、雨声干扰,怎么传过来的?”
“声音大呗,”王五妮哈哈一乐,“后来,村长找到中州的地质专家,说是地质构造的原因。下雨时气压低,再加上雨水的滋润,那座山体上的缝隙、洞穴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
“这算什么怪事。”梁小慧很是无语。
“昨天晚上那场雨不小,你又听到了?”王双宝却持相反态度,继续刨根问底儿。
“当然!”王五妮撇撇嘴,“吓得丫头都不睡觉,好在雨停了。”
晚饭后,王五妮的女儿醒了,又在哭。没办法,她又扔下一众客人,去照顾女儿了。
“师傅,那座山里是不是又有一件邪器?”王双宝趁机小声询问。
“不可能,”梁小慧根本不信,“还没听说过能哀嚎的邪器呢。”
“你听说能弹琴的骨架吗?”袁士妙反问一句,“还有能自动缩小、从墙里、从地下、从水中自己蹦上来的邪器吗?”
“呃……”梁小慧哑口无言。
“师傅,您觉的是什么?”王双宝知道现在阴沉木箱中只有两个凹槽还空着。
“天使刺。”袁士妙表情凝重。
“那是什么鬼东西?”梁小慧顺口接了一句。
“传说那是血族的一种专用兵器,曾有五百万人死在它的上面,因此又称‘屠刀’。被杀者的怨魂带着诅咒,会在雨夜降临之时哀嚎。”袁士妙眼神冰冷,让人感觉恐怖。
“五百万?”这个数字刺痛了梁小慧,“一千八百年前,整个欧洲才多少人?吹牛吧。”
“当然是吹牛。”袁士妙笑了。
第二天早饭后,袁士妙师徒三人告别了王五妮,驾车向东,到了山脚之下。
眼前的这座小山海拔不足百米,且山体多有风化、植被稀少。山脚之下尽是滚石,行走艰难。
“这算是什么破山啊!”梁小慧不停的抱怨,“怪不得连个名字也没有!”
“师傅,你说它会在哪?”王双宝怕师傅不高兴,忙凑上前去。
“就在山下面,”袁士妙极目远眺,“这座山原来不是这样的,也没这么矮。那个天使刺近百年来变得不安分才成这样的。关键是我们从何着手呢?”
“师傅,”王双宝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既然是在山下,那我们肯定要到低洼处。您看那里,车应该能开下去,还有道粗大的山缝,应该可以。”
王双宝手指的地方比较平整,而且山路相连,上面似乎还种着庄稼。
“好,我们去那儿。”袁士妙同意了。
越野车再度启程,向山下的山路上绕去。道路狭窄不平,甚是颠簸。好不容易梁小慧才将车开到近前,勉强调过头来。
“小慧,你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不会开车的王双宝非常羡慕。
“哼,”梁小慧根本不领情,而是抬头看了看风化的山体,“师傅,万一我们取邪器引起山崩怎么办?”
“乌鸦嘴,”袁士妙白了她一眼,“我们替天行道,顾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