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选自老子《道德经》
吸血僵尸的传说在中州流传达十年之久,其恶劣影响在民间不断生根发芽、开枝散叶。雷鸣生在查案时发现,不仅发生过案情的附近区域,甚至整个中州,乃至全省,都能听到类似的版本。在以讹传讹、持续发酵之后,这个普普通通的伤人案已经演变成为恶魔寻找母体转世投胎报复人间了。因此,此案已成雷鸣生的心腹之患,必欲除之而后快。
百姓所畏惧的东西,必然有其道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他们同样需要畏惧。当然,百姓畏惧的是流言本身,而修道之人畏惧的却是人心。
是以袁士妙才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欲助雷鸣生一臂之力,共同侦办此案。
“谁能接受,谁又抗拒?”雷鸣生糊涂了。
“我能接受,小慧抗拒,”王双宝手抚月光戒指,笑了笑,“吸血鬼和狼人一样,都有自行愈合的能力。”
“还有狼人?”雷鸣生越听越懵,“接受和抗拒的原因又是什么?”
“从道家的阴阳上分析,接受者体阴,抗拒者体阳,而不起反应者则阴阳相对调和。”袁士妙看着梁氏三兄弟走远,迈步向病房楼走去,“至于狼人和吸血鬼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那是这两种黑暗生物自己的事情。”
对于王双宝那句“自行愈合”雷鸣生还有疑问,但是眼见这师徒三人已经走远,便快步追了上去。
“双宝,你有超能力?”雷鸣生旁敲侧击地问。
“有什么有,”梁小慧推了他一把,“双宝又不是那两种怪物,怎么可能会有?”
“就是啊,”王双宝指了指病房,“就快到了。”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敷衍搪塞也就过去了。但是雷鸣生不一样,他可是专业的办案人员,不是那么好胡弄的。只不过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他知趣地闭上了嘴。
从病房门的小窗上望进去,病房里只有张娟母子二人。此时的张娟正在病床上侧躺着,而她的儿子谢成京则靠在床上打着瞌睡。
“双宝,你去把谢成京支走,我要单独和张娟谈谈。”袁士妙拍了拍王双宝。
“好的。”
王双宝和谢成京一起离开病房时,张娟并没有注意,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在袁士妙起身要进入病房之时,雷鸣生递过来一个胸针。
“我帮你挡着人,但是我想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雷鸣生看上去很和气,其实这话和命令没什么两样,“尽量用语言交谈,如果是手写的,那张纸也要带给我。”
袁士妙点点头,将伪装成胸针的窃听器别到了衣服上,推门进去。
“张老师,”袁士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还记得我吗?我是双宝和小慧的师傅。”
“记得。”张娟扭过头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嘶哑。
“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袁士妙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信纸,“我问你答,实在答不上来的,你再用笔。好不好?”
“好啊。”张娟倒是很好说话。
“十年前,马克劳疲劳驾驶冲进早点摊,将你撞飞,是不是身穿黑斗篷的人救了你?”袁士妙开始了问话。
张娟忽闪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们是怎么救活的你?你知道吗?”
“吸血……”张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用手在脖子左侧比划着。
兰沃子村的谢姓人都是阴性体质,尤其鬼门附近的谢仓法家尤甚。很明显张娟的体质符合血族的要求,可惜她早已婚配并生儿育女,导致无法成为圣女。饶是如此,血族人的吸血行为仍然拯救了她的生命,可是她也因此沦为了血族最佳的病毒载体,成了一个传播者。
“吸你血之人叫什么名字?”袁士妙的情绪很平静,丝毫没起波澜。
“马……修……斯……”这三个字不知是发音艰难还是张娟不愿意触及,说的很费力。
没想到十年之前血族就已经在中州布局了,不知他们是为了月神之戒,还是为了邪神该隐的魂魄、尸手。或者兼而有之。
“你知道救你的人是吸血鬼吗?还有夜玲珑是他们的组织,知道吗?”
“嗯。”张娟默默地点头。
“每月十五的晚上你都会外出吸食处女的血液,这件事你知情吗?”袁士妙继续问话。
“不。”张娟懵懂的摇着头,不像是撒谎。
“你的女儿谢蔷薇在西京也加入了夜玲珑,而且是骨干,已经升到了红衣圣女。”袁士妙想加强些刺激,“你的儿子谢成京同样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张娟不知是不同意还是不知道,情绪非常激动。
“宿命难挡,”袁士妙叹了口气,“从十年前开始,每月十五你都要咬伤一名处女,到今天已有83名成为了血族的一员。就在昨天夜里,你还咬伤了一句天天照顾你的护士。兴好她没有被邪化。”
“对……不起……”张娟悔恨地拍打着床铺,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好了,聊点别的吧,”袁士妙不想再加量,开始缓和气氛,“梁尧、梁茂、梁盛他们这两天来了两趟,有什么事吗?”
“没事。”张娟的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没有说实话。
“哦,那我没问题了。”袁士妙笑了笑,“对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想……蔷薇……”张娟说出自心的渴望。
“恐怕我帮不上你,”袁士妙摇了摇头,“三个月前她就是红衣圣女,与我这个中华道士为敌。我建议你还是找夜玲珑吧,他们应该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不……允许。”张娟神色黯然,“你……能治……我……吗?”
“能,”袁士妙略停顿了一下,从挎包里取出一颗丹药,“吃了这个,就能治好。”
“能好?”张娟用疑问的语气又问了遍,可是袁士妙却没有回答。但是紧接着张娟长舒了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蔷薇……”
“过两天我要回西京,我帮你找到她,把你还活着消息告诉她。”袁士妙伸出了手,和张娟那只冰凉的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两人的谈话结束,这时谢成京也回来了,并成功突破了雷鸣生的阻挡。
“什么情况?一个骗一个挡一个审,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谢成京歇斯底里的大吼,“我母亲才是受害者!你们不要搞错了!”
“外面说话。”袁士妙根本不正眼看他,直接走出了病房。
为了避免影响扩大,雷鸣生特意将所有人都引到了楼梯口。
“成京哥,我们并没有对张老师做什么,只是正常的交谈。”王双宝主动作起了解释。
“正常?”谢成京狞笑着叫嚷,“你都不在现场,怎么知道这位大道士大老板和我妈说过些什么?”
“你喊什么?”梁小慧早就看不惯他的作派,“这里有警察,还有你狂的份儿?”
“梁小慧,你个小丫头片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夜总会干什么去了?”谢成京反呛一句。
“你果然在楼顶。”袁士妙轻哼一声,“莫娜的死、褚小燕被鬼上身,这些事你难道没有责任吗?良心能安吗?”
“哟,知道得还不少吗。”今天的谢成京看上去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感觉整个人更加的邪性,“一个自杀一个被鬼上身,这触犯法律吗?雷队长,你说呢,有吗?到是你们,未经同意诱审我母亲,没有医院的许可就给了她一颗药!”
“你知道我给了张娟一颗丹药?”袁士妙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别针。
“你能窃听,我当然也能。”谢成京癫狂的大笑,“本来是防着梁尧的,正好对付你们!”
说到这里,王双宝才注意到谢成京的耳朵里一直有个类似蓝牙耳机的东西。
“你知道梁尧和你母亲谈话的内容吗?”袁士妙尽量压制着情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成京得意洋洋,“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原来我妹妹是红衣圣女,我妈也是组织的一员,太牛x了!”
谢成京最终成功的将他们赶走,在这段时间里雷鸣生出奇的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在他们后面。
“雷队长,你在想什么呢?”在电梯里,梁小慧第一个忍不住,“说出来嘛,别憋坏了。”
“袁道长,”雷鸣生的剑眉一挑,“那颗丹药是什么成分?你又和张娟使过什么眼神?你们两个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眼神?协议?”梁小慧和王双宝同时愣了。
“搞刑侦的人是不是都多疑?”袁士妙不为所动,“丹药是全真教的灵丹妙药,自然是好东西;我并没有使过什么眼神,也不曾达成什么协议。”
“就是啊,里面说什么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梁小慧帮着说话。
“我虽然看不到正脸,”雷鸣生的话铿锵有力,“但是你在拿丹药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在张娟问你‘能好’的时候,你给她使了个眼色或者口型。而你最后做出的承诺说明你们达成了协议:你负责找到谢蔷薇,张娟承诺你的是什么?”
“不要瞎猜了。”
电梯门开了,袁士妙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