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陆静姝开口:“我是没这个本事跟你争,我想要的不过是伺候殿下。”
从她当年看见她长姐第一次带太子回府的时候,这就是她日夜的梦想了。
“伺候殿下?”那指尖修长,纤纤如玉的手伸出来,一把就掐住了她的下巴,指尖收紧,保养的如葱段似的指甲盖已经断了两根。
连着指甲盖齐根断裂,十指连心此时还在冒着鲜血,该是怎样的痛?
“长……长姐。” 陆静姝哀求着,感觉那血液从她的下巴往下掉,嘴唇颤抖着:“当……当年,是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殿下的。”
小小的她躲在书房的桌案后面,听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当年的事太过于震惊,还是那年的血流得太多,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这句话她还记得。
那一瞬间,太子妃高傲的神情瞬间变得狼狈,漆黑的眼中也变得没那么无坚不摧。
“滚出去吧。”掐着她下巴的手放下,鲜血顺着哆嗦着的手腕止不住地往下滴,陆静好却痛都感觉不到痛,将掌心收回袖子里。
陆静姝吓得不轻,几乎是瞬间撑着膝盖出去,快出门口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长姐,那我……那我如何向姑母交代?”
“皇后娘娘千方百计送你入宫,还是殿下亲口允的你位分。”
陆静好拿起一边的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正往外滴血的手指:“你愿意做这个良媛,便做,我还能拦住你不成?”
陆静姝松了一口气,长姐说得对。入东宫已经是她的执念,的确是没人拦得住自己。只是长姐毕竟是太子妃,有了她点头,自己未来入东宫后,日子起码会好过许多。
“多谢长姐成全。”陆静姝真心实意的,冲着她长姐道:“我只求伺候殿下,别的东西是万万不敢跟你抢的。”
她说完扭头,一脸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只她没瞧见的是,背后那一瞬间冰冷下来的眼神,那双盯着她背影的眼睛牢牢地,几乎是黏在了她背上。
“皇后娘娘已经点头,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丁香走过来,跪在地上伺候着她上药,十指连心,两根指甲都断得鲜血淋漓,受尽了苦楚不说,之前养的指甲也全都要剪了。
一切白费,须得从头再来。
轻笑一声,陆静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到什么忽然笑了。
“你可知,她刚跟我说的话,跟她生母入府的时候与我母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当年陆家与沈家联姻,清平郡主嫁给陆家大少爷。开始两年倒是恩爱,只后来,随着后宫中陆家小姐,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入主中宫,登上后位。
陆家的势头隐约压在了沈家之上。
她父亲也开始纳妾,原因不过是因她母亲没生嫡长子。陆静姝的生母就是这个时候入府的,小门小户的女儿,只不过生了一张好脸。
这么多年这看似柔弱,顺从的女子却从她母亲手中,夺走了她父亲全部的爱。陆静姝这个庶出,过的也是无比的风光。
指尖处疼得心口都在缩,陆静好头躺在身后,半边身都有些颤抖。丁香跪在地上,给她涂着药,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子,要不回去求一下老爷。”旁人入东宫小主还能忍得住,这静姝小姐入东宫,就是在拿刀在捅她们小主的心窝子。
“没用的。”陆静好抬手,遮住脸,她庶妹入宫绝不可能是姑母一个人的主意。
只怕是,整个陆府,都要放弃她了。
“那……”丁香将手给包扎好,看着小主受了伤的掌心,几乎是蚊子大小的声音支吾着道:“要不奴婢去请殿下来?”
十指连心,又受了伤:“殿下瞧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软塌上,太子妃听后手颤了颤,指尖微微收紧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心疼?”
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日床榻上的场景,她鼓起勇气伸出去的手,与他毫不犹豫躲开后狼狈的场景。
她受伤的手蜷了蜷,随即又一点一点放开:“他会心疼么?”
――
夏日炎热,再过一段时日只怕是要用冰块了。王全缩着脑袋,头磕在背后的门框上,听着窗外的蝉鸣。
丁香过来的时候,王全没忍住,惊讶出了声儿。
“呦,姑娘您这大忙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啊?”王全话是这么说,但却是双手环胸在那儿候着。
自从上次陆家为保太子妃之位,将东宫七年没子嗣的过错全怪罪在他们殿下头上之后。
他对广阳宫的人从此以后便都是这样,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
丁香嘴里骂了一句老阉狗,面上却是笑眯眯的,恭敬地将手中的食盒送上去:“我们主子受了伤,想请殿下去一趟。”
王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丁香手中的食盒上。
太子妃娘娘倒是聪慧,破天荒头一次的来叫人,还生怕殿下拒绝了,拿了食盒来当借口。
“姑娘等着吧。”王全手一挥,示意着身后的小太监接着:“殿下如今在忙,奴才进去瞧一眼,看给姑娘通传一声。”
王全门打开,屋子里的人也刚好出来。
丁香站在廊檐下候着,瞧见来人瞥了一眼,是四川来的副使。四川那儿盛产翡翠,宝石等,这人是专门给殿下巡逻奇珍异宝的。
前两年,娘娘那新得的红碧玺的手镯便是这人手锣来的,红碧玺十分难寻,又是那么大一块,雕成了镯子通体透彻,最是漂亮。
娘娘很是喜欢。
就是今日不小心,梳妆台都砸了。只怕这红碧玺手镯也早碎了。
丁香叹了口气,稳了稳神,强迫自己不去细想,这红碧玺再难得,殿下寻得到一块来,也寻得到第二块。
如今两人之间有矛盾,现在主要的还请殿下过去才是。
丁香收回心神,王全也推开屋子进去,内殿中,太子放了笔,桌面上摆着两块玉石。
王全先是瞥了一眼,暗暗咂舌,这么大块的羊脂白玉,还当真是少见,甚至于比起殿下腰带上的那块也是不相上下了。
他低下头,不敢再乱瞧。
“殿下,门口太子妃那边派人过来,说是太子妃受了伤,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妃受了伤?”太子将手中的玉石放了下来,这羊脂白玉是上次答应玉笙,要配她那一匣子南珠做首饰的。
之前底下的人也寻了几次来,只是品相不好,他也不是很满意。
今日这两块很是不错,其中一块小的水色与品相特别好,做成镶南珠的首饰反倒是有些浪费。刚他一直在想,这一块能做个什么别的出来。
听了王全的话,他将玉石给放下。
到底还是起了身:“你先去合欢殿一趟,将上次送去的那匣子南珠取回来。”太子边说边往外走,本是准备亲自去的。
如今太子妃来请,他只得去一趟正院。
王全点头退下,想到什么忽然又小声儿道:“ 今日静姝小姐来过。”
太子脚步未停,点头,唇角似乎是往上勾了勾,却又一闪而过,半点又让人寻不见痕迹。
广阳殿
太子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收拾整齐了,桌面上饭菜已经摆好了,太子妃似乎是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正站在一侧布着菜,等着他上门。
“殿下来啦?”
陆静好面上笑了笑,让他上前:“刚熬好的老参鹌鹑汤,殿下过来尝尝?”她站在烛火下,笑脸盈盈的,一如往昔。
太子瞧了她一眼,却是没进去,人来人往的奴才们布着菜,他等奴才们都走了,才道:“你身侧的奴才来说,你受了伤?”
陆静好将桌面上的手收了回去,可还是有些晚了,只见上面缠住的白色布带依旧十分的显眼。
太子的眉心似乎是皱了皱,随即扭头:“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
太子妃上前,立马叫住了奴才,她看着太子拧起来的眉,解释:“太医已经来看过了,没事。”她说完之后低下了头。
她们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起说说话了。
屋子里的奴才们有眼色,见状退了出去。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太子看着面前的人,烛火晃荡下,那双眼睛不知想的什么,只是落在她身上良久,随后又将头瞥向了别处。
“既然你无事,孤就先回去了。”
太子举起手来,抵住唇咳嗽了一声:“书房还有折子要看。”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身后的陆静好愣住了许久,等人几乎快要出了门,才试探着开口将人叫住。
“殿……殿下……”
喉咙里溢出一声挽留,陆静好才察觉有些事情开口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困难,她看着前方是转过身的背影,试探着扯出一丝笑:
“这饭菜都布置好了,殿下要不就留下来用一点?”
她要强太久了,极少示弱,若是有镜子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看出自己脸上的神情,她有些慌乱,也有些不知所措。
可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那她就不会后悔。
陆静好抬头看着前方的人,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子并没有转过身回来,而是眉心下意识地一拧,动作是飞快的,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不耐烦的表现,陆静好面上的笑意开始变得僵硬。
“你庶妹入宫,是母后亲自吩咐的,你应该知道,孤没得选。”太子想了想,却是直接对着她直接道:“同入宫的还有夏阁老家的孙女,与你庶妹一样都是良媛之位。”
“夏……夏阁老?”
陆静好蒙了,大选结果还没出来,姑母那也没给她透出半点的风声。阁老孙女身份有多高?虽这一届父辈跟不上祖宗的光宗,但靠着阁老孙女的庇护,也万万不止一个良媛之位。
“我以为……”
她本以为夏阁老的孙女是要入宫当妃的,或者与安平郡主争一争恒亲王王妃的头衔。
怎么会入了东宫?
“你下次若有问题,不用拐弯抹角可以直接派人来问孤。”太子盯着她的脸,说完之后转身掀起衣摆出了门。
身后,陆静好盯着太子的背影直到消失。
她转身看着桌面上的饭菜,她让人精心准备的,但太子却是再也没看一眼。
丁香瞧见人走了,赶紧又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主子?”她看了眼屋子里,不像是吵架的样子:“这好端端的,殿下怎么又走了?”
陆静好面上的血色苍白,她开口去留殿下,却是留不住,这话让她如何说得出口?今晚的一切,与那天床榻上毫不留情抽回的手指,一样令她难堪。
狼狈地闭上眼睛,她只得强挽自尊:“夏阁老的孙女,也赏赐给殿下做良媛了。”
“这……”
丁香也是狐疑;“这位分,不该啊?”这静姝小姐都是良媛之位,哪怕是夏家小姐非要入宫,定然是良娣之位。
良娣就是太子侧妃,可设两位,府中只有一位赵良娣,还有一位夏家小姐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