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
也许是因为压力太大,没有地方开解,周飞扬摔断腿了!
在某一天的晚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飞扬从茶园回村委会,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脚下的路。
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山路湿滑得如同融化的肥皂,他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一手把着车的方向,一手拿着手机照明,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同自行车往山沟里栽去,然后天旋地转中,只听到“砰”的一声,随之小腿处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如同雪窟窿,身边是初夏,她一双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正关心地看着他。
周飞扬一呆,想着他怎么到医院了?他不是在回宿舍的路上摔跤掉进沟里去了吗?
初夏仿佛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对他解释说道:“你深更半夜都没回来,有人找你有事,打你手机没人接,来村委会找你,你不在。村里人都开始担心你,想着你可能在茶园,结果茶园也没人,他们担心你出事,开始到处找你,后来果然在山路上发现你掉沟里去了。”
原来如此!周飞扬明白过来,他确实是摔了跤掉进了沟里,是关心他的村民把他救回来了。
这个时候,小腿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发现右腿的小腿处打着厚厚的石膏,绑着白色的纱布,如同晴天霹雳,他惊呼道:“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
初夏对他说道:“腿摔断了。不过不碍事的,村里人发现你小腿处流血不止,就送你到了镇医院,医生拍了片,说你小腿骨折了,给你上了药,打了石膏,大概要休息三个月才能好,你晕了一个晚上,现在是第二天了,唉――”初夏说到这里,内心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周飞扬现在是把全部心力都扑在了工作上,让她感动,也让她心疼。如果不是疲累到极致,也不会摔断腿。
周飞扬看着自己的腿,一颗心仿佛有火在烧,他挣扎着要下床,着急道:“怎么办啊,茶园需要我!我怎么能在医院休息三个月,这不是胡闹吗?!”他本来压力就比山高,比海深,现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有出路没有希望的时候,自己的腿又断了!
初夏拦着他不让他下床。
周飞扬将双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床上,他身下躺着的仿佛不是温暖的床褥,而是烧红的炭火,他时刻在受着煎熬。
初夏对他劝解道:“不要紧的。现在是采茶的时候,从采下来茶叶到加工成成茶,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你刚好可以放松下来,好好休息。”
周飞扬一呆,心想,他真的能彻底放松下来,休息三个月吗?可是心里时刻崩紧一根弦,在黑暗中发着亮,他随时担心那根弦会断掉。
他痛苦地用手掩起了脸。
初夏看到他仍然不相信她说的话,笑了笑,说道:“唉呀,有几个男人会采茶的?这白云村,只有那些丫头大姐们,大娘大婶们,才是采茶的好手。你会采茶吗?”
周飞扬一呆,缓缓放下双手,他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心里宽慰了一些。没错,他现在一天天地呆在茶园,其实只是干着急,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下,因为大家都在忙着采茶,而他从上海城里来,压根不会采茶叶,他一个小时采下来的茶叶,人家大婶一分钟就搞定了。
周飞扬请的采茶工,都是女工,全是自己村和隔壁村的大姐大娘们。
有时候他在茶场站久了,大婶们还嫌他挡着她们要采的茶叶了。
他点点头。
初夏又劝道:“周明和老村长来看过你了,他们晚上再来,周明说,茶园有他管着,你放心养伤吧。”
周飞扬果然更加放松了一些,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躺在床上,不再坚持着要起床,他对初夏笑了笑,脸上有了感激的表情。
初夏对他说道:“你腿摔断了,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你爸妈吧,这些天,由我来照顾你。”
周飞扬心中一暖,看着她晶光灿烂的笑脸,内心涌起无限柔情。夏天的话语如同春天的风,他本来也没打算告诉父母,告诉老人,难道让他们操心?还是想让母亲千里迢迢地跑过来照顾他,她癌症手术刚做不久,身体刚刚康复,不能再让她操劳了!
他凝视着初夏,对她说道:“这样当然好,只是你要上课呀?”白云村小学一直只有初夏一个老师。
他需要她,但孩子们更需要她!
初夏脸红扑扑的,如同娇艳的玫瑰花,她笑了笑,说道:“我白天去上课,晚上来陪你。我上课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在医院吧,我带一些书来给你看,好不好?你想看什么书,我去村里的图书馆,还有镇上的图书馆给你借。”
“茶叶种植管理,还有销售方面的书。”
“好。”
初夏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对他说道:“我要去给孩子们上课了,中午饭我委托了一个护士,她会给你送过来的。晚饭我亲自带过来。早饭我也会买好了看着你吃下才走,你安心养伤吧。”
周飞扬想了想,村小学距离镇上的医院,如果骑自行车的话,来回要1个小时,而且现在天黑得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每天往返于村和镇之间,路上会有危险!
他很感激夏天的付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涉险。
因此,他有些过意不去,对她说道:“每天晚上来陪我,太累了,路上也危险,你周末过来就好。”
初夏笑了笑,红着脸说道:“没事的,现在下午放学放得早,我到医院天还亮着,你不要担心我,我不累,从小走山路走惯了,不让我跑来跑去,闲坐在那里,反倒浑身不舒服。”
周飞扬其实太渴望初夏的陪伴了,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撑不过这养伤的三个月,到时候腿康复了,人可能会发疯!
因此,他点了点头,深情地凝视着初夏,温柔的光泽溢满眼眶,感激地说道:“那多谢了。”
初夏突然抿嘴一笑,对他甜甜地说道:“你晓得吧,赵商祺居然是我叔!好不好笑?”她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庞对他散发着太阳般的光彩,大眼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仿佛赵商祺是她叔这件事,让她很高兴似的。
周飞扬也笑了起来,心头莫名一阵轻松,那种患得患失,爱而不得的痛苦感觉没有了,心中甜甜的,如同食了蜜,他微笑着轻轻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喜欢他,他那么会追女孩子,条件又那么好,人长得也英俊――”
初夏立马说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喜欢的是――”说到这里,她更加害羞了,一张美丽的脸突然炸红如天边的朝霞。
周飞扬也呆住了,不敢看初夏,一颗心怦怦狂跳如同擂鼓。
空气里仿佛能拉出糖丝来。
初夏笑了笑,跑走了。
周飞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反倒慢慢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