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寺,西厢房。
刘淑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扶住壶盖,往戚映欢和法慧禅师的杯子中注入刚煮沸的水。
“哗哗哗――”
室内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沸水与杯壁之间的回响。
良久后,法慧禅师终于动了,他抬眼看向戚映欢问:“女施主想要我做什么?”
“无他,只希望禅师能向世人普及这些知识,也好让更多人免受病痛。”
戚映欢朝法慧禅师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腼腆:“其实这事我也有私心,我对家也是开水粉铺子,最近她们一直致力给我找麻烦,我若是一直忍气吞声,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好欺负。但我又不想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所以只好从根源出发。”
戚映欢明亮的眼睛转了转:“世人要是知道胡粉中的铅粉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胡粉的生意必然会一落千丈,到时候我对家就没那么多时间来盯着我了。当然,这也是为了所有女性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着想。”
最后一句话有些说的冠冕堂皇。
“女施主倒是诚实。”法慧禅师失笑。
戚映欢对这位黑瘦的老人颇有好感,一是对方态度很和蔼,二是对方的脾气好。
即便听出戚映欢有利用他的心思,也没有生气意思。
戚映欢也知道,这位禅师是真正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刻意的隐瞒只会起到反效果。
人无完人,要是戚映欢没利可图,开口就是为了天下所有人才提出这个要求,法慧禅师反而会对她产生质疑。
戚映欢接过刘淑手中的茶壶,为法慧禅师斟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那表情颇为讨好,法慧禅师当然知道其中有一半是她装出来,但也惹得法慧禅师摇头一笑。
“要是按照女施主所说,老衲得罪的可不是一人,而是天下豪商。”
天下不止一家卖胡粉,他要是把事情揭穿,得罪的不止一人。
其实这对法慧禅师并不是什么大事,等燕王脚伤好了后,他会随燕王去金陵,就算那些人想找他麻烦也找不到他。
当然,这些事法慧禅师是不会告知戚映欢。
戚映欢此时露出义正言辞的表情:“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法慧禅师会在乎天下豪商的怪罪吗?”
前一句是林则徐的诗句。
意思是只要对国家有利,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心甘情愿,绝不会因为自己可能受到祸害而躲开。
戚映欢狡猾地把事情上升到大义之上。
可她仍旧没有任何把握,毕竟眼前的人是修习佛法讲究六根清净的和尚。
她也怕起反效果,毕竟这样讲,难免有道德胁迫法慧禅师的意思。戚映欢说完便有些后悔。
谁知法慧竟呆愣在那里。
不由自主跟着重复了一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法慧禅师的眼神一亮:“女施主好文采!”
诶?
她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发现王三妹和刘淑也用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不会是以为这诗句是她作的吧?林则徐会不会从棺材板里跳起来打她啊。
戚映欢赶紧解释道:“禅师误会了,这句诗不是我所作……”
法慧禅师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无妨,不管是谁作,能听到便是一桩幸事,作诗之人想必是品行高洁之人。”
法慧禅师豪不吝啬的夸赞:“女施主,能否为老衲引荐一二?”
什么?他想见林则徐?
戚映欢的脸僵了:“怕是要让禅师失望了,那位先生已经作古。”
“这样啊,是老衲无缘了。”法慧禅师叹了一口气。
戚映欢看着法慧禅师失望的表情,神色莫名。
早就听闻古人重义,没想到连和尚也是。
哦对了,法慧禅师是发佛寺的和尚,大佛寺当年不就是在战乱中庇护了太子吗。
她这一步棋算是歪打正着走对了?
唉,她的杀手锏都还没用呢。
戚映欢试探着问法慧禅师:“禅师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吗?”
“哈哈哈。”法慧禅师爽朗一笑:“女施主都用大义来劝诱老衲了,老衲岂有不应之礼。女施主说的不错,老衲何时在乎过天下豪商的怪罪。”
这位法慧禅师倒是颇为洒脱。
也对,摆着好吃好喝的大佛寺不待,常年风吹日晒,四处云游,这位黑瘦的法慧禅师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不愧是得道高僧,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穿。
“小女子惭愧。”戚映欢羞愧地低下头,她带着私心而来,而法慧禅师是被林则徐的诗句打动。两者一对比,立判高下。
“无妨,女施主身处红尘,皆为世俗所扰。”法慧禅师道:“其实我见女施主颇有慧根……”
“!!!”
他不会是想忽悠自己出家当尼姑吧!戚映欢这时想起以前看的洪荒小说中,颇为经典的话――此物与我西方有缘、道友与我西方有缘。
咳咳咳,西方那几位不就是靠着这一句做大的吗。
戚映欢着急忙慌地打断法慧禅师的话:“没有,没有,小女子能有什么慧根,禅师秒赞了。”
“对了,听说禅师对医术颇有研究。”戚映欢马上转移话题,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这是我几年前,从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口中摘抄下来的东西,希望能对禅师有用。”
说着戚映欢从床头拿出一本小册子。
里面记录了一些医学常识。
戚映欢当年读的是临床医学皮肤科。虽然对很多都一窍不通,但医学常识她还记得很清楚。
她还根据自己的金手指,记录了一些草药的功用。
法慧禅师这些年云游,多数时间是在悬壶济世,他对这些东西一定会感兴趣。她也算是为医学进步,做出了一些贡献吧。
法慧禅师接过,随手翻了两页,突然双眼冒光,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这、这……”法慧禅师激动地说道:“神医啊!你说的那位大夫现在身处何地?叫什么名字?”
法慧禅师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激动地连自称都忘记了。
戚映欢傻眼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好几年前遇见的那位大夫,他已经不在武陵了。”
早知道法慧禅师会那么激动,她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要绞尽脑汁的劝诱他。
法慧禅师一脸可惜,然后又问戚映欢:“那位大夫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行医多少年了?既然医术如此高潮,为何会寂寂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