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皇帝都召见今年的新科状元讲史,朝廷内的官员就像是过年时闻到腊肉味道的狗。谢喻舟收到的邀请帖瞬间多了起来,不过基本都被他拒之门外。
戚映欢这几天正忙着和刘淑老七寻找合适的铺面,把整个金陵城逛过一圈后,才把铺子确定下来,紧接着便是装修和造势。
不过在那之前谢家收到了来自长公主府的邀请。这下谢喻舟无法推脱了。
长公主在八月初举行赏花宴,作为谢喻舟的夫人戚映欢也在名单当中。
作为一个从六品修撰,谢喻舟本不该有这个资格,但最近谢喻舟在皇帝面前露了脸,顾家还认了戚映欢做干女儿,于是夫妻俩便被邀请了。
虽说是和谢喻舟一起参加赏花宴,但是到了地方男女会分开,戚映欢算是第一次参与金陵的社交活动圈,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赶紧找赵夕儿恶补了不少礼节。
这下她才发觉当官夫人的难处,要记得人名一大堆。
赵夕儿笑道:“你也别太担心,反正到时候我和娘也会去,你跟着我们就行。”
这里的娘指的是顾夫人,至于赵夫人,前几天已经回了武昌,戚映欢还去送了行。
“这次赏花宴我们都不是主角。”顾夫人安慰戚映欢道:“长公主这几年十分低调,此次举办赏花宴无非是为了给安蕊郡主相看人家,安蕊郡主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前几年因为长公主仗杀了驸马爷的外室,驸马爷上奏要求与长公主和离,当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看了皇家不少笑话,皇帝自然恼了这位妹妹,所以长公主这几年一直保持低调做人。
听了顾夫人的话,戚映欢吁了口气。看来这次赏花宴她只是陪衬的绿叶,那她就放心了。
就在戚映欢忙忙碌碌的时候,赏花宴的日子到了。
戚映欢秉持着中庸的原则,没有打扮得过于艳丽,也没有过于素净,太隆重会抢了主角风头,太随意会让主人家感到不受尊重,这里面有不少道道,戚映欢也是听顾夫人讲的。
戚映欢穿了身天青色的长裙,与谢喻舟站在一起仿佛是一对璧人,临行前谢母好一顿夸奖。
马车上,谢喻舟看着处于紧张状态的戚映欢,不由称奇,以前小姑娘遇到过更危险的事也没见她这么紧张。
戚映欢差点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今天出席赏花宴我代表的身份是你夫人,万一我丢了丑,最后丢人的还不是你!”
谢喻舟勾勒了一下嘴角:“戚姑娘辛苦了。”
“你知道就好。”
“到时候你就跟着顾夫人,别到处乱跑。”谢喻舟关照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还有,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来找我,我带你先行离开。”谢喻舟轻声道。
最后几个字就像是一剂强心剂一样,让戚映欢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戚映欢笑道:“带我先行离开?你也不怕得罪了长公主。”
若是小姑娘知道了这几年为什么这么低调的原因,大概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谢喻舟只定定地看着了戚映欢半晌,不语。
长公主府很快就到了。
公主府的丫鬟穿着统一的下人服饰,把两人引进了门。
戚映欢和谢喻舟来得不算早,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客人在。
刚现身,戚映欢便听到有人喊她:“欢欢,这里。”
放眼望去,原来是顾夫人和赵夕儿。
两人走近,谢喻舟对两人行了个礼:“见过顾夫人,见过顾少夫人。”
“妹夫好。”赵夕儿回礼。
“谢修撰。”顾夫人颔首,上下打量了谢喻舟一眼。
那眼神似乎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
见谢喻舟不为所动,顾夫人不露痕迹地点了下头,眼神中闪过满意。
谢喻舟道:“之后还请顾夫人照顾内子一二。”
“谢修撰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顾夫人的语气意味深长。
戚映欢并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反倒催促谢喻舟道:“行了,你去吧,别担心我了。”
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有够显眼的。
谢喻舟微微失笑。
等谢喻舟离开后,夫人小姐们便围了上来:“顾夫人,这位又是哪家新妇?面生的紧。”
“这是我义女,戚映欢,他夫君是新科状元谢修撰。”顾夫人一一给戚映欢做介绍:“欢欢,这是宋夫人、这是吕夫人、这是李夫人……”
戚映欢一个个打了招呼,一圈下来,早就懵逼了。
“哦,原来是谢修撰家的。”这群夫人小姐们一听戚映欢的身份顿时没了兴趣。
虽然谢喻舟最近在皇帝面情露了脸,但是在朝廷大员眼中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见围着的人群散去戚映欢反倒是松了口气,她对赵夕儿道:“刚刚那些人,我一张脸都没对上。”
赵夕儿不禁朝她笑了下:“欢欢,你方才整个背都是僵的,不过我第一次见这阵仗也没好到哪里去。”
八月,荷花亭亭玉立,如同年轻的少女,花园里的石榴结出了果实,蔷薇花红色的花瓣配上嫩黄色的花蕊如同艳丽的美人儿。
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夫人们聊的话题,不外乎是儿女,要么就是聊聊哪家纳了新妇,再不济就是谁家生了小孩。
年轻姑娘的话题则不同了,互相恭维一下今天的打扮,炫耀一番自己新做的首饰,最后再讨论讨论今天参加赏花宴的男宾。
赵夕儿刚生了宋儿不久,不免被人嘘寒问暖,但这关心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就不得而知。
戚映欢跟着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小腹涨得很,天太热,出门前水喝多了。
她与赵夕儿低语了几句,赵夕儿便招来了丫鬟带她去解手。知夏跟在一旁。
茅房离得有些远,戚映欢和知夏走了好一段路才到。
公主府建成的那一年,长公主在皇帝面前还颇为受宠,府内雕梁画栋,建筑十分奢华。
就连茅厕都与寻常人家的不同,戚映欢感觉用茅厕一词似乎不太合适,因为丫鬟带戚映欢进了个外观和普通屋子没什么区别的房间。
里面点了熏香,没有一丝异味。
屋子分里间和外间,里间放着恭桶,恭桶上刻了花纹。
最让她惊讶的是――解手后居然用的是绢。
绢在古代一般代指质地薄而坚韧的丝织品,是可以代替货币使用的流通货。
这已经不能用奢侈来形容,而是奢靡。
公主府这么有钱的吗?
戚映欢忍不住挑了挑眉,在丫鬟自豪的眼神下,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比起这奢靡的作风,戚映欢还是更怀念后世的马桶。
等戚映欢解手完毕,丫鬟就端来水盆,为了她净了手。
比起来时的着急,回去的路上戚映欢刻意放慢了脚步,她悄悄打量起四周,从建筑到花园,她大概对这位年约四十的长公主有了初步印象。
用好一点的形容词便是――人间富贵花。
用俗气一点的形容词便是――壕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