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侯府。
朝食过后,侯夫人正和老夫人说着话,一转头就发现刚刚还在身边的女儿不见了人影。
“陆萱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侯夫人蹙眉,看着一脚踏进正堂的陆敏问:“陆敏你妹妹人呢?又跑哪里去了?”
陆敏一看侯夫人的眼神,就觉得要遭。
明明是陆萱那个丫头性子野,为什么被迁怒的总是他?算了,谁让他是哥哥呢,自己的妹妹就是有再多毛病,也得宠着。
陆敏的桃花眼一转,对侯夫人道:“娘,萱儿都是个大人了,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吧,反正我陆家人都不是吃亏的主。”
听陆敏这么一说,侯夫人更不开心了:“都是你把你妹妹惯坏了,她一个姑娘家整天学着你往外跑算怎么回事?她明年就要十七了,到现在婚事都还没定下来,她是想当老姑娘吗?”
一想到这事侯夫人连心肝都痛:“哎呦,可愁死我了。”
陆敏早就习惯了母亲脾气,他道:“娘,这事有什么可急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侯夫人一听,气得抽了陆敏两下:“直什么直!难道要和你一样,到二十二岁都没成亲,燕王殿下都快当爹了,你怎么就不上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陆敏这下笑不出来了,他小声嘟囔道:“燕王妃才刚怀孕,燕王至少还要等八个月才能当上爹,您说话也太夸张了。”
侯夫人耳朵尖,眉毛一扬道:“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娘我什么都没说。”陆敏弯了弯桃花眼,对侯夫人讨好一笑。陆敏十分擅长应付女人,但唯独自己的母亲,他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得法。
侯夫人见陆敏嬉皮笑脸,呕得半死,又伸手抽了他后背一下。
“啪――”一声,把打着瞌睡的侯府老太太的惊醒。
老太太不悦地朝侯夫人瞪了一眼:“你打我的乖孙孙干什么?”
侯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这府上要论宠溺儿孙,老太太当属第一。
陆敏则笑了,快步走到老太太身旁:“奶奶,娘没打我,就是给我掸掸灰。”
陆敏朝侯夫人看了一眼,语气意味深长:“娘,您说是吧?”
“……”侯夫人从陆敏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
小兔崽子,居然拿着老太太压她,好,算你狠。
侯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对老太太道:“是啊,娘我和敏儿闹着玩呢。”
“哦,没打呀,那就不怪你了。”老太太撅了噘嘴,不再去看侯夫人,反而高兴地搂着陆敏道:“奶的乖孙孙啊,怎么才一晚上没见你,你就长高了一头,是吃了什么长这么快?”
不相干的人听了,大概会觉得这个老太太十分逗趣。
但陆敏和侯夫人都笑不出来。
老太太前些年得了健忘症,用后世专业一点的词汇称呼便是阿尔茨海默病。老太太有些事基本都记不清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陆敏十来岁出头的样子。
陆敏和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一瞬后,两人同时露出笑容。
侯夫人哄道:“可不是吗?肯定是偷吃了好些名贵的东西。”
陆敏打了个哈哈:“奶奶,我长高了不好吗,长高了就能背您上街了。”
“你背我个老太太干什么。”老太太被哄得眉开眼笑,突然她问:“陆代呢,怎么不见他?”
陆敏和侯夫人的表情一变,陆代是陆敏的小叔,死了十几年了,老太太又忘了。
正当陆敏想搪塞过去时,家里的小厮匆匆跑来。
小厮对陆敏耳语一番后,陆敏眼神中爆发中惊人的气势,他对侯夫人和老太太道:“奶奶,娘,我去一趟燕王府,晚上回。”
侯夫人见儿子有正事做,不由应道:“去吧。”
老太太抓了桌上的两把核桃塞到陆敏手中:“乖孙孙,去吧,路上吃。”
陆敏顿时哭笑不得。
翌日,巳时,金陵城门口。
宋宣抚使带着二十五万石粮草出发赶往梁州,走出十几里后,他们被兵马指挥司的人拦住。
宋宣抚使紧张地握着缰绳,色厉内荏道:“谁让你们拦住我的?我是朝廷派去梁州运粮的押运官!要是耽搁了赈灾的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
吏目被宋宣抚使一顿恐吓,登时胆怯起来。他们看向身前的副指挥问:“副指挥,现在我们怎么办?”
副指挥却不为所动,他道:“都别慌,指挥使马上到了。大家都听着,无论如何都把人给我拦住了!”
“是,副指挥!”所有吏目把身体挺得笔直。
宋宣抚使闻言,马上心领神会想通了关键。
陆敏便是兵马指挥司的长官。
他指着副指挥道:“好啊,我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陆敏那个小子!”
“不过是个侯府世子,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回头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宋宣抚使表面上看上去凶狠,但此刻心中慌的厉害,他很清楚身后运粮里的猫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粮食都被替换成沙石。
没想到才出城门就出了意外。
魏王爷,当初您找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万事无虞呢?
“宋宣抚使不必多言,等指挥使到了,一切自有分晓。”副指挥手中握着军刀,拦在车马前的身躯一动不动。
“分晓?什么分晓?”宋宣抚使急了,难道陆敏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不然这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几日魏王找到他,并抛来橄榄枝,他本以为是条青云道,没想到却是独木桥。
宋宣抚使急得团团转,他道:“我怎么也是朝廷的从四品官员,岂是你们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司能拦住的?走!都给我让开!”
正当他想强行突围时,马蹄声奔腾而来。
陆敏的声音传来:“宋宣抚使好大的官威,不过可惜这一套对兵马指挥司没有用。”
陆敏拉住缰绳:“宋宣抚,今日兵马指挥司接道密报,说此次押送去梁州的救济粮有异,可否让我检查一下?”
宋宣抚使额角一滴冷汗流了下来,他假装镇定问:“你有什么资格?”
陆敏笑了下,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我没有资格的话,四殿下总有这个资格吧?”
陆敏拿着的是燕王的身份腰牌。
宋宣抚使一瞬间脸色煞白,他就知道燕王不简单。自从燕王从黑水打了胜仗回来,就一直保持着低调的原则,做事也循规蹈矩,慢慢地,便让人忘记了他的战绩。
如今看来,燕王哪是循规蹈矩!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等待一击必杀。
他不幸做了两位王爷之间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