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还冷吗
此刻,他一个人坐在敬成梁的房中,没有生火的房中,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岑卓沉默地闭上眼,耳畔都是少年郎欢快的笑声,还有一声声的呼唤……
“岑卓,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不用娶表姐啦!我娘亲口跟我说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又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吃表姐的糕点了!不用被大表哥逼着练字了!更加不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上进了!我又能踏踏实实做个米虫了!岑卓,你说棒不棒?!”
“……棒极了。”
“对了岑卓,你这次能在西槐别院待几天?”
“应该等到正月十八。”
“那我也待到正月十八,那你这几天能每天都过来陪我玩儿吗?我……我一点儿都不想回京师,我想待在西槐别院,想你天天来陪我。”
“行,每天都来陪你。”
……
岑卓觉得疲惫又羞愧,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站起了身,大步朝外走。
他不能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不能再纵容自己一遍一遍发疯似的去想敬成梁,他得走出去,不管是这间冰冷刺骨的房间,还是那个永远都不得见光的念想。
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岑卓踩着地上的脏雪,一步步朝回走着,天气转暖,积雪融化,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难看的时候,纯白的雪跟黢黑的泥交融,再没有从前的一丝纯白,就这么跌入了污遭的境界。
岑卓讨厌这个时候,他看着脚下污遭的一片,就像是在看他跟敬成梁、被他生生扯进污泥里头的敬成梁。
他的面色越发难看,他强迫自己不许再看,不许再多想,他抬起头来,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这般污遭的画面,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时候显出了几丝痛楚,在这个寂寥无人、黎明到来之前的暗黑世界里,岑卓感到了窒息,他被深切的内疚和自厌裹挟着,寸步难行。
……
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呢?岑卓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自己的一颗心都不跳了。
“岑卓,岑卓……”
房中传来少年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带着点儿沙哑少年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委屈和娇嗔,更别说是岑卓,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前,半晌,他急不可待地迈进了房门,然后迅速果断地关上了门,将寒风跟先前的所有胡思乱想一并关在了外头。
此刻,他心无旁骛,眼里心里,就只有那张不甚宽敞的枣木床,还有床上那个睡得不安稳的少年郎。
“岑卓,你……你也抱抱我,好不好?”
少年带着哭腔的梦呓让他心疼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他手足无措,最后只能伏下身,轻轻环住了还在睡梦中哭泣的少年。
少年顿时浑身一震,僵硬的身子让岑卓心慌起来,他慌张地就要收回手去,但是少年的双臂却环住了他的腰,明明隔着棉衣,可是岑卓却还能感受到那双手臂的热度,岑卓一下子就没了呼吸。
怀中的少年,却一下子安稳了下来,似是终于等到亲鸟归来的雏鸟,原本僵硬的身子忽然就柔软了下来,他把岑卓环得更紧,脑袋一拱一拱的,把枕头直接拱下了地,然后在男人怀里一寸寸地探索,最后停在了男人的脖颈,俊美又带着稚气的脸,紧紧贴着男人的脖颈,嘴中发出一声带着埋怨的叹息――
“没有你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现在呢?还……冷吗?”岑卓小心翼翼地问着,少年喷薄在脖颈上的气息,让他浑身上下都僵硬着,一时之间,似是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到了那一处地方,岑卓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烧着了,以至于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沙哑得吓人。
“岑卓,你抱抱我,抱抱我啊……”梦中的少年并不满足,隔着一条棉被手脚并用地缠着岑卓,带着长长尾音的音调,撒娇得实在不像样,哪里像是个半大少年,倒似是个只懂撒娇的稚嫩童儿。
“二郎,别动,仔细进风着凉。”岑卓挺着急,一时间也顾不上旁的,急忙忙退下了靴子,然后就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把敬成梁露在外的胳膊给塞进被子里。
他自幼习武,身子骨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又是个不怕冷的,所以即便京师冬日严寒,他也都是一条被子了事儿,可敬成梁怎么能行?小祖宗最怕冷了,是平时房中烧着地龙、被子里还要塞暖炉的主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跑他房中睡,要知道他房中一没地龙二没炭盆,就这么一条被子,就敬成梁这样的身子骨,睡上一夜能不着凉?
岑卓看着面颊绯红、睡不安稳的少年,心里一阵无奈,又一阵酸软,他缓缓躺在敬成梁身边,隔着一层被子,环着他,敬成梁似乎是真的冷,下意识地朝着热源靠过去,身子在被中拱了拱,然后就挪到了岑卓的眼前,紧贴着他,嘴里还不住轻轻嘟囔着:“岑卓,你……你抱抱我。”
岑卓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一颗心变得更酸软了,他指腹在少年眉间轻轻地扶着,一下下地把少年的眉峰抚平,他伸手要要去捡地上的枕头,但是手伸出去,却迟迟没有去捡,顿了顿,他收回了手,轻轻抬起少年的脑袋,将自己的手臂搁了上去,然后让少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少年明显更喜欢这个“枕头”,红润的口中发出舒坦的叹息,然后脸朝前一贴,再次贴在了岑卓的脖颈,似乎那一处的温度,特别能抚慰身处噩梦的少年,再没有梦呓与不安,少年沉沉睡去。
岑卓一动不动,低着头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年,半晌,他也侧过身,隔着被子环着少年纤细的腰肢,少年均匀的呼吸中,他眼皮越来越沉,也渐渐跌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