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大客车缘着山路行驶在公路上。
车厢里挤满了人,连走路的地方几乎都腾不出来。
没办法,快要过年了,只要能尽早回家,与亲人团聚,哪怕是在车上人挤人的,只有立椎地之地站几千公里,他们也甘愿。
车窗外飘着雪,冬天里寒气十足。客车里人们因为彼此挤在一起,丝毫不觉得冷,反而热络,三三两两相熟的人或坐或站地聊着天,满车厢里闹哄哄的。
伍月瞧着窗外的雪出了一会儿神,又转回眸来凝视着抱在丈夫怀中的,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幸福之情溢满心怀。
他们是幸运的,在春运的日子里订到了两个座位,然而真正最最幸运的是她有这个丈夫,还有这个孩子。生为女人,她已无比知足。
斜靠在丈夫肩头,伍月倍觉慵懒,微微有些睡意,毕竟她才坐完月子不久。
就在这时,沿山坡而下的客车轮子忽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车子打斜滑出数米。
满车皆惊,售票员忙安慰众人:
“下雪天,路面有冰,车轮有点打滑,司机会开慢点,没事的,大家不要惊……”
“慌”字没说完,车子突然又一震,紧接着不受控制地急速滑出车道,向侧面歪倒,尖叫盈耳,惊天动地。
“小月……”伍月听到丈夫呼唤自己的名,两人下意识且默契地抱拥在一起,将孩子团在两人中间,紧紧相环。
惊叫还在继续,伴随着更多的绝望,呼喊爸爸妈妈,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人们在拥挤的车厢内彼此相撞,随着翻滚向下的车子起落震荡。
伍月同样被撞得七晕八素,可护女心切,她丝毫不肯放开与丈夫相拥的手臂。
“小月,女儿,我爱你们――”混乱中,孩子的啼哭声里,她听到丈夫深情的呼喊。紧接是一个巨大的撞击声,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巨大的痛楚,伍月晕了过去。
醒来,但见满世界的银白雪,它与红的血,还有触目可见的断肢残体,四分五裂客车,燃烧的残骸,还有满耳的哭泣声一起,形成一副诡异的,如同在地狱中的图景。
怀抱着的丈夫的身体象身下的雪一样冰冷,没有一丝热力,怀中的孩子还在扯天扯地的哇哇哭嚷,以此证明着她的鲜活。
伍月的泪水流下来,这应该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泪水了。她能感觉的到,寒冷中,生命正从她的身体一点一滴的流失。瞥眼看去,一队搜救队员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万幸,孩子似乎可以得救了――孩子――
“小月,女儿,我爱你们――”丈夫最后的话语风一般飘渺地响在耳畔,伍月低低呢喃,仿若回应他的话语:“我――我也爱你们,很爱你们……”
听着怀中宝宝的哭声,她多么想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再哄一哄,温柔地耳语让她不要哭,可伍月没有力气,连动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
“宝贝……对不起――不能陪你长大,对不起。”伍月深情而悲伤地低语:“我的孩子……你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爸爸、妈妈……爱你……对不起……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