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设在窗户旁,一抬头就能看见夏日的夜空。
绮岁坐在高脚椅上,拖着腮有一口没一口敷衍地吃着,更多时候目光都在看星星。
梁涉川等得不耐烦了,摸出烟悄无声息地点着。
嗅到烟味,绮岁放下筷子,茫然地瞥他一眼。
随口一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梁涉川喉咙哑哑的,出了声轻飘飘的笑,“还记得这个,算你有点良心。”
记得的不止绮岁一个。
他实在有些夸大其词。
烟雾越发浓了,绮岁攥着筷子,“难闻,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事真多。”
梁涉川嘴上这么说,还是将烟灭了。
他缓缓收回手,搭在桌沿,像欣赏似的看绮岁吃东西。
那目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艰难地吃完,绮岁将碗推过去,擦干净了嘴后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理直气壮,“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可以。”梁涉川跟着站起来。
他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松口,绮岁不禁诧异。
看出她在想什么,梁涉川靠近了,拉着绮岁的手要走,“你不是让我尊重你吗?”
他是在学着尊重。
可绮岁却不稀罕了。
她上了车就钻进后座,恨不得离梁涉川八丈远,最后惹的他生气,硬生生被他拎到了副驾驶。
受过了教训这才老实下来。
夜里很晚了,荒芜的公路上没有一个人。
车开的很平稳,稳到没有起伏颠簸,像幼儿时的摇摇车,摇着摇着绮岁就忍不住在车上睡了过去。
快到家时她仍然没有任何要醒的意思。
梁涉川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停车,继续在周边绕圈圈。
绕的油箱快耗尽,车子才开进绮岁家楼下。
车还未停住,前灯便照亮了楼下那道板正的人影身上。
突兀的光线吸引了谢顷河的眸光。
他眯眼看去,一眼便认出了是梁涉川的车,不出意外,绮岁也在车里。
她还睡着,梁涉川没将她叫醒,反而熄了火,拉开车门,独自上前。
眼睁睁看着他渐渐走近。
谢顷河没有退缩半步,肩膀打得很直。
夜里风一会儿是冷的,一会儿又是热的,树下影影绰绰,淡淡的月影飘出云层,弱光绕在梁涉川的面目轮廓上。
他走近了,和谢顷河面对面,“你来干什么?”
谢顷河眉头动了下,“找岁岁。”
“找她干什么?”
“有事。”
“什么事?”
这份傲慢无礼梁涉川用起来一点不觉得理亏。
倒是谢顷河性子是实打实的温和,也不气不恼,很平淡,“一点私事。”
两个人不说话,就那么互相对视了会儿,火药味已经冒了出来。
绮岁醒来时,错觉般的看到两个男人站在一起。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都能察觉到梁涉川身上的煞气快要把谢顷河给吞了。
谢顷河那个人是毒舌了点,却狡猾不过梁涉川,也根本斗不过他。
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绮岁靠着椅背,恍惚地想,原来在梦里梁涉川都这么讨厌,白天骂谢顷河还不够,梦里也要欺负人。
突然,椅背上的冰凉让她腾的坐起来,后知后觉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绮岁快速解了安全带跑下车。
一道模糊的影子蹭地挤进他们中间。
谢顷河垂眸就瞧见绮岁的脑袋顶,她娇小的身子挡在他身前,张开双臂,以微薄之力将他护在身后。
绮岁像看仇人似的瞪着梁涉川,质问,“你干什么?”
她护着谁,警惕谁,一目了然。
真是个没良心没心肝的,刚才还吃了他的面,坐了他的车,转头却护着别人。
梁涉川表情不愉,“我能干什么?”
绮岁懒得跟他理论,回身自然地拉住谢顷河的手,目光瞬时柔和温情下来,“不要管他,我们进去。”
谢顷河是个纯性子的人。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任何得意,点点头,“好。”
“好个屁。”梁涉川扯着绮岁的肩膀硬生生将他们拆塞,他指指表,“几点了?你们单独在一起合适吗?”
“管你什么事?”
在绮岁心里,谢顷河的地位仍然要高过他。
分明都一样是欺骗过她,这待遇却是天差万别。
梁涉川憋着一肚子的火,还委屈,“我说不行就不行。”
夜色里,绮岁的目光袒露心声,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似乎是看不下去绮岁被这么压迫欺负。
谢顷河站了出来,“段先生,我跟岁岁真的有急事要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这人说话内有乾坤。
绮岁听不出,梁涉川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一边把他的真名拉出来念叨,一边又暗示他是以己度人。
可就算谢顷河什么都不做,绮岁照样会站到他那边。
挫败感来的真实而具体,梁涉川点了头,声音却显难过,“行啊,去吧。”
绮岁拉着谢顷河的手更紧。
决绝的跟他走进楼道。
楼里的居民都已经休息,走进安全的角落后绮岁立刻将手放开,表情也淡漠了些。
不管怎么说,林款款的事谢顷河有逃脱不掉的错。
他忍着心头的空落落,将理智层层剥离出来,“今天下午萧长勤去找我了,他说林款款不见了。”
绮岁猛地抬起头,眼睛也跟着睁大。
四周暗淡的影光中,她看到谢顷河眼皮上的肿胀。
“他打你了?”
谢顷河一愣,没想到绮岁开口会问这个。
他遮掩似的摸了摸眼皮,却叫她一把挡开,踮高了脚看过去,凑的极近。
“是他打的吧?”绮岁愤愤不平,“这个王八蛋!”
见她气恼了,谢顷河忍俊不禁,“没关系,不是很疼的。”
那伤的确不算深。
需要仔细看才能找到。
以萧长勤的脾气已经是手下留情。
绮岁咬咬牙,放松下来,“我下午见过款款,她来找我的。”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谢顷河问的小心翼翼。
“那会儿我头疼,实在没听清,可她也没有告诉我她要出走。”
自从分手后。
他们之间设有了一层若即若离的屏障。
谢顷河不动声色的掩盖异样,“身体不舒服吗?她的事情就让我叔叔去处理吧,你跟我都不要管了。”
“不行。”绮岁越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语气斩钉截铁,“既然我知道了,就必须要告诉萧长勤。”
她看到谢顷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他是我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我不能瞒着他,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