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迁抵前,褚裟祭奠他的老师们。
在其他老师墓前放下杯子,倒上酒,唯独在周书逸教员墓前烧了几份报纸,因为他不喝酒。
其他学员们已经上战场了,这里和军校都冷冷清清的。
楚凤年在一旁站着,看着褚裟对着老师们的墓敬礼、离开。
“我走了就没人帮他们扫墓了,还有谁会祭奠他们?”褚裟掏出烟点上,走在寒冷的酷冬里,“这个冬天真冷啊!”
“是啊,太冷了。”楚凤年看看冷戚戚的天,又看看逃难的人,这么冷的天他们衣不蔽体,怎么熬过去?
军校迁抵时,楚凤年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可是生意却落下了。不过他家底厚,依旧还是社会活动家,积极的为抗战募捐。
他也只有周日会看见褚裟,他们都忙得不行,没时间像从前那样惬意的看书。
“明达,我跟学员们在野外实地训练的时候,他们打了几只野兔子,送我了。”褚裟拎着草绳绑着的死兔子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像是曾经那个少年。
他撒谎了,兔子是他带学员们伏击日本运送粮食的车队后在山上跟一个猎户买的。战争越来越激烈,军校的学员大都是在实战中学习。
“快进来。”楚凤年接过野兔子,丢给了厨房师傅。
“近来战事吃紧,药品紧缺,明达可有办法?”褚裟掏出电报,递给楚凤年。
“我去想想办法。”
“辛苦你了。”褚裟洗干净手,牵起楚凤年的手,“没有云扬的消息,现在的时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楚凤年把头抵在褚裟肩上,有些困了,他也几天没睡了。
“你睡会儿吧,兔子做好了我再叫你起床吃,总不会一个人偷偷吃了。”褚裟抱着楚凤年,他没有说自己好兄弟战死的消息一个一个传来,他不想让楚凤年太担心,本就休息不好,身体再垮了。
楚凤年大概是太累了,睡的很沉,睡时眉头紧锁。
褚裟伸手抚平,想起身却被抓住了手,他掀起被子躺在楚凤年身边,“醒了?”
“嗯。”楚凤年额头抵着褚裟的肩,人却被转了过去,他垂了垂眼睑,“不吃饭吗?”
褚裟拽下楚凤年的裤子,“我得离开一段日子,去护送军资,一些粮食。”
“护送军资?”楚凤年知道这是借口,褚裟不肯说实话,要么是军事机密,要么就是很危险,怕自己担心。
他知道褚裟已经成了一个人扛大梁的长官,可还是会感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什么。
“我是他们老师,有什么事他们都会顾着我的。”褚裟调皮的笑了笑,想到楚凤年背对着自己看不到,立马收了起来,把脸贴在楚凤年的脸上,抽出手指,把自己送了进去。
“呃……”楚凤年捂住嘴,双月退发抖,肩膀被褚裟抓着,腰被褚裟按着,他被动的往前倾却又因为肩膀被抓住不会真的往前窜太多。
楚凤年的身体被掰成曲型的,他把手搭在肩头褚裟的手上,“长乐,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褚裟圈着楚凤年的腰,不再欺负对方,温和的对待着那个脆弱的地方,“就是想到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万一明达把我忘了,去找别的青年了,我该怎么办?”
“长乐,你这是诽谤。”
周明死了,他在军校的时候就是个木头。
现在回忆起来,他永远跟个锯嘴的闷葫芦一样,不言不语,只知道埋头训练。不是最优秀的,不出挑,可是最能吃苦。
他的父母是被日本人杀了,所以他来军校上学,为的就是给父母报仇雪恨。
他同褚裟关系最好,遗书里写明了如果战死把尸体交给褚裟,他知道褚裟会安葬好他。
“你们一个个的走,这叫什么事儿?”褚裟蹲在周明墓前,摔了手里的酒瓶,“一息尚存,不忘救国。我与他们不死不休!”
另一边,刚经历完一场恶战的楚云扬走在路上,突然他停了下来,示意大家安静,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声音,“有枪响,应该就在前面,呈作战队形前进。”
“是。”
“放轻脚步,注意隐蔽。”
楚云扬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擦伤,他踹了一脚旁边的士兵,“照你这个样子,不等我们靠近就被敌人发现了,派一个小队去勘察敌情,不可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是。”
大宅里
“老爷子,小鬼子来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没种儿!爷虽身上没有种儿,可爷心里有种儿!”褚正先操着一口京腔,把身前的鞭子往后一甩,“把我孙子给我的枪拿来,今天爷就给你开开眼!”
“ここに人がいます。早く来てください。”一个日本兵对着其他人打着战术手语。
“说的什么鸟语?”
褚正先对着日本兵就是一枪,散弹枪虽然虽然需要频繁的换子弹,可在宅子里用这个一打一个准儿,“招呼不打一声就来爷的地方烧杀抢掠,见了咱家也不请安,一群没礼节的东西!”
“ここに銃を持っている人がいます。彼を殺してください。”
“倭人寻衅,至极,即刻当诛!以泄人神之愤!”褚正先高声喊着,边走边对日本兵开枪,莫约杀了七八个人后没子弹了,他站在院子里时便被围住了。
几声枪响后,苍白的辫子落在地上,沾着褚正先的血。
正准备出发暗杀日本高官的褚裟心口像是被扎了一下,他看向学员们,靠着车身抽烟,有些焦躁,“我心里不安宁。”
楚凤年已经离开了,而今国家危难之际,他并不想被人保护着,他只想做自己能做的,救住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百姓,为抗战事业募集军资。
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楚云扬趴在山坡后隐蔽着自己的身体,他掏出饼大口吃着,等着小队来报。
“团长,前面有一队鬼子在扫荡,人数不多。”
“来的正好,我们弹药正缺着呢。”楚云扬跟大部队走散了,目前正边打仗边找部队,“悄悄地上,把尸体给我扒干净。”
“是。”
城里面的百姓逃的逃,死的死。
楚云扬看着地上的尸体和燃烧着的房子,一地废墟中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求救声,“我们来晚了啊!听好了,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搜了一会儿,楚云扬手底下的兵过来报告,“团长,那边有个大宅子,里面有几个日本兵不是我们杀的。”
楚云扬跟着那个兵来到了褚家大宅门口,看见褚这个字的时候,他想到了小白脸,于是便进去了,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老头儿,“他有辫子?”
有段时间不剪辫子是要砍头的,这个老头居然还能留着辫子,挺倔的。
楚云扬一边感慨一边蹲下来看褚正先手里的枪,又看了看他被打成筛子的胸膛,“这是个爷们儿!好好挖个大坑,给他安葬了。”
“那还给他立碑吗?”
说是碑,其实也就是个木板,上面写个名字罢了。
楚云扬想了一下,往屋里走,“找找他名字,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