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还想问的,想问她到底有没有交男朋友——但临到嘴边,却又忽然问不出来。
又也许只是……不敢问出口而已。
应覃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他还靠在阮棠肩头,少女正用手机在看英语阅读。见他抬起头来,阮棠本能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应覃没放过这个机会,借着“将功折罪”的由头硬缠着给她按摩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被她赶着去了食堂吃午饭。
下午应覃就恢复了正常训练。期间班里同学纷纷来关怀了他一番,应覃不喜欢、也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全程都没说上几句话——同学们似乎是看出了他性格很是冷淡,渐渐也不再来打扰他。倒是他的室友们,经过了带可乐和借防晒霜之后,觉得小少爷脾气并不差,也就不怎么怕他的冷脸,一个个都热心地过来嘘寒问暖,末了又觉得有些迷惑——
今天才刚因为身体不好晕倒了,可是小少爷看起来,居然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可也没见因为身体不好有什么偷工减料的优待啊?吃错药了?
没等室友们弄明白所以然来,又发现了新的异常——应覃整晚都在看手机。
从仅有的两天相处来看,应覃对玩手机并不热衷——具体表现在,他甚至都没有下载什么热门手游、并且在他们组队开黑的时候也完全不感兴趣。
所以,他整晚在手机上看什么?
几人抓耳挠腮好奇得不得了,又不好真的去偷看他的手机屏幕,差点被自己的好奇心憋死。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洗完了澡、准备收拾完上床睡觉,就听沉默了一晚上的小少爷终于开了尊口:
“贴吧没说什么吗?”
“哈?”三人齐齐看来,满脸茫然,“贴吧说啥了?”
少年握紧了自己的手机:“今天,我和阮学姐。”
“害,你说这个啊,”段文浩是全宿舍消息最灵通的,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我听说了,学生会好像有人问了,学姐说了你是她弟弟。”
“你不早说!?”钱钰瞪大了眼睛,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又变得有些“狗腿”了起来,“虽然我当不成你姐夫,但近水楼台,和学姐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我也听说了。”张延是最后一个开口的,一边说一边还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地安抚道,“你放心,大家都很有分寸,不会乱传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熄灯时间,熄灯铃响过后灯光骤然熄灭、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几人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手机的灯光匆匆放好了东西爬上床,只剩相貌最精致的那个少年站在原地,垂着头抿着嘴唇、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默默地关掉了手机,摸索着慢慢地踩着□□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为什么就不乱传呢?她说是弟弟,就是弟弟了吗?
第6章
同学们太过“善解人意”,应覃有些不满,又觉得有些委屈——凭什么那个谁只是和她合撑一把伞就有大把人在下面喊“嗑到了”、“太甜了”,她今天都抱着他走了,却只能得到一句平平无奇的“哦是弟弟啊,那没事了”。
少年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上铺,还在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晕倒不是装的、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之后的事确实有他借机撒娇打小主意的因素……一开始好像是成功顺利的,但最终的结果却又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对她来说,他只是弟弟吗?应覃翻了个身,本来还在思考的,但一天下来训练量确实不小,躺下之后很快就真的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间他还能感觉到清甜的桃子茶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自己呼吸间,让他整个人都在不自觉中放松了下来。
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顺便又反思了一下,会不会是自己那么容易晕倒又让她觉得他很柔弱——小时候他确实体弱多病,但现在已经完全不是这样了!他得澄清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应覃早晨出操前连着吃了好几颗巧克力、就怕万一又低血糖让她误会、觉得自己很不“男人”怎么办——于是三个室友眼睁睁地看着他一颗接一颗地剥开巧克力包装、接着又面无表情地一颗接一颗塞进嘴里,直到连他们几个围观群众都觉得甜到齁得慌了,他才总算是终于停了下来,喝了口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准备出门下楼。
临走前他又拆了一颗软糖,微垂着眼帘慢吞吞地吃了——一向漂亮却过于冷淡的脸上看起来居然像是透出了几分柔软来。
这天早晨他果然很清醒、一点都没有晕的迹象。不过他早上吃了太多甜食,早训结束后反倒又没有什么胃口了。好在军训的早饭不是统一的、而是自由打菜,倒也不会浪费,只是少年站在食堂窗口前看了一会儿,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能吃什么,微微皱着眉让开了位置、让排在后面的人先买。
他正陷入“不吃就可能晕倒,吃又什么都吃不下”的两难境地,一时间目光困扰得甚至比面对竞赛试题还厉害。好在他在原地站了没一会儿,手机的震动就把他从困扰里解救出来了——是的,他带手机了。不过硬要说,食堂也不算教学区域,不能算是违反学校规定——当然应少爷带手机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个,只是想着,万一阮棠找他的时候他没带手机怎么办?
于是应覃第一时间摸出手机看了眼——的确是阮棠的消息。
“吃饭了吗?”
“还没有。”应覃回复。
“认识教务楼吗?来一楼学生会办公室。”
应覃默默地在第一时间删掉了自己还没打完的那句“没有胃口,吃不下”,然后改成了“好!”点下发送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转头就走。
教务楼很显眼,是幢单独的红色小楼,就在教学楼的旁边、这两天晚自习的时候往返都会经过。应覃目不斜视、差点都要用上小跑,简直恨不得收到消息的下一秒就能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了。
等他终于站在贴着“学生会办公室”标签的门口时,少年先理了理自己因为一路快走而微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伸手敲门。
门开了。
门里是个不认识的女生。
少年脸上骤然展开的笑意又一下子僵住。
——不是阮棠。但似乎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毕竟前天才刚看过了她的照片。
陆含雁身材娇小,应覃要低头和她对视——两人就这样各自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两秒,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凝固的尴尬气氛。
“小覃?”熟悉的轻软嗓音终于响了起来,少年第一时间循声看去,就见阮棠从陆含雁身后透出了半个身子来、伸着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冲他招了招手。
少年大步跨进屋里,三两步就到了她的身侧,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姐姐。”
阮棠应了一声,微微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桌子来,又拍了拍应覃的肩膀示意他去看。
应覃转头,随即就是一愣。
“你喜欢的汤包,”少女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现在有胃口好好吃饭了吗?”
她说着,把一盒汤包推到他跟前,撑着下巴笑眯眯地仰头看他。
桌上除了汤包,还有两个糯米糍饭团,都是学校食堂没有卖的,还都装在袋子和一次性塑料盒里、显然是才刚从外面打包回来的。
一中的门禁管理很严,军训期间即使是学生会的学生也不允许随便出校门、当然也不允许点外卖。
“这是……”从哪里来的?应覃话还没有问完,就见少女眨了眨眼睛,塞了一双筷子到他手里:“好好吃饭。”
说话间陆含雁已经关了门回来,也很自然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雁雁你要的加肉松和咸蛋黄,”阮棠给她递了一个饭团,一边又向应覃介绍,“这是陆学姐,学生会副主席。”
应覃正在掰一次性筷子,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眼比自己还没有表情的女生,顿了一下,微微点头:“你好。”
没有叫学姐。
他平时虽然话少,但并不是没有礼貌的人。阮棠怔了一下,随即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垂下头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陆含雁正正式式地跟他也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安静又专心地低头吃饭。
应覃已经掰开了筷子、又打开了餐盒的盖子,正要伸筷子去夹,又把手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阮棠,眼神晶亮:“学姐没买汤包,要尝一个吗?”
阮棠才刚咬了一口自己的饭团,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
“干净的,”他伸手递过筷子,“我还没有用过。”
也许是因为少年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实在是亮得太过惊人,阮棠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伸手去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唯一的一双筷子已经拿在自己手里了。这时候再还回去似乎又有点欲盖弥彰,阮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筷子夹了一个汤包、小心地避开筷子的位置下口。
毕竟已经买回来有一会儿了,汤包也没那么烫了,她一口一个倒也不算勉强。吃完她就把筷子还回给应覃,神色坦然地又问:“明天想吃什么?”
应覃接过了筷子。
她真的很小心,吃的时候完全没碰到筷子,看起来还像是双干净的新筷子一样——少年悄悄仔细打量了一下筷子,多少有些失望,但又觉得有些紧张。她的唇,曾经离这双筷子这么贴近——少年用这双筷子夹起了一个汤包,蘸了醋低头吃了。
吃起来还细嚼慢咽的,仿佛是在仔细品味什么山珍海味。
然后他听到了阮棠的问题,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她手里的那个饭团上。
她才咬了一口,饭团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隐约露出里面包裹的加料来——就连这个小小的缺口居然都显得很可爱诱人。
“我想吃饭团,”少年轻声道,“和姐姐加一样的。”
说完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小了一下,又问:“可以吗?”
“好的呀。”阮棠点点头,转头又去问搭档,“雁雁呢?”
圆圆脸的少女了一声,不太讲究地回答:“你买的时候给我带份一样的就行了。”
阮棠也点头应下了。
应覃垂着头,脸色忽然显得有些懊恼。
——失策了,他才应该说要和姐姐一样的早饭的。今天她吃饭团,他却想着明天才吃,听起来就好像总是落后一天似的。
可是现在改口又好像在学陆含雁似的,而且还会显得很刻意。少年有些不满——既不满自己刚才的回答,又不满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和她这么亲近,心情一下子又有些低落,只能低头吃汤包——怕他早上吃不饱,阮棠特意买了两笼,少年吃得腮帮子微鼓,倒没有了平时的冷淡难以接近,反而显出了几分少年人稚气的可爱来。
一顿饭吃得情绪起起落落,但好在最终还是乖乖把早饭都吃完了。军训时间很紧,再不情愿,应覃也只能乖乖回去收拾宿舍内务。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两个女生,陆含雁收拾好了垃圾,看了眼门确认已经关好了,这才抬眼看向阮棠:
“你弟弟?”
阮主席靠在椅背上,弯着眉眼笑盈盈地对上她的视线:“邻居弟弟。”
还以为是表弟之类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结果没想到是邻居“弟弟”。
陆副主席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那没事了”。
阮棠轻笑出声,末了又软着声音抱怨:“在你心里,我也不至于那么不做人吧?”
说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陆含雁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终于勉强了一声:“不至于。”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可疑的停顿是什么意思!
——主席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第7章
一中的军训向来都是周边高中里最严格最辛苦的,但对于应覃来说,多数时候体验还是挺好的——之后的每天早饭他都是和阮棠一起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吃的,有时中午他也会去办公室找阮棠问作业题。
虽然是学生会公用的办公室,不过这几天的早上和中午并没有别人来、只有阮棠会用。但唯一让他至今都还有些疑惑的是——那些每天都不重样的早饭到底是阮棠怎么从外面买回来的,即使她早上有正当理由可以获得出校门的批准,但也不可能天天都能出去。但阮棠很显然也不想解释,每次都是眨眨眼睛、一副“别问,吃就是了”的神秘表情,应覃在她面前一向乖巧听话,自然也不会非要追问。于是每天的早饭时间就成了应覃军训以来最期待的时间。
唯一的一点点不满就是——每一次,陆含雁也总是都在。根据应覃后来几天的观察,办公室的钥匙好像就是她在保管。
好吧,其实也不是一点点,是非常,非常不满。阮棠不仅记得陆含雁的忌口和喜好,偶尔还会蹭在她肩膀软着声音撒娇——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柔可靠的大姐姐模样,还从来没有过撒娇示弱的时候。
她本来就是清丽秀致的长相,撒娇的时候杏眼半睁、语气柔软,眼尾一点小痣隐隐约约。
是他有些陌生的模样,但是……
好可爱!
想抱着她、摸摸她的头顶、甚至亲亲她,告诉她不管说什么他都愿意。
而陆含雁这个实际被撒娇的对象,居然还可以板着脸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她的要求!
比如阮棠中午饭后还想和她继续讨论数学竞赛题,就会被她无情拒绝并且催着去午睡休息、睡醒再讨论。
——以至于应覃甚至都不得不摸着自己的良心承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含雁确实比他厉害多了。至少他要是被阮棠那样看上一眼,立刻、马上,就什么原则都想不起来了。
军训的最后一天到中午结束,上午是各班会操环节。一个星期多的训练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还未可知,不过至少会操时动作的确是肉眼可见的整齐。当然,学生们基本也都肉眼可见的黑了一截。
会操外还有额外的展示环节——每个年级共四百多人、分十个班级,从每班都选了两男两女加训学军体拳,也在这天作为会操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