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告诉使者,有必要,真有必要。
裴叶作为皇帝亲封的德福帝姬,不管这个帝姬是拿来干什么的,她在使者队伍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帝幼弟荣王。因此,进城之时便是二人驾马并肩,其余人根据地位身份依次入城。
“哟,还挺热闹。”
裴叶骑在高头大马上,都城玄安的繁荣景象如画卷般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她扫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百姓们也睁大了眼睛想要找到身高一丈三尺的裴叶。
结果嘛,高大怪物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一位相貌风流英气的年轻女郎骑在高头大马上,眉梢唇角都噙着笑。当她的视线从自个儿身上扫过,几乎每个人都以为裴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秦绍惊得掉了茶碗。
“这是裴先生?”
那个一言不合就让凌晁用脸刹车的裴先生?
申桑也怔怔道:“是、是啊,还真是没想到。”
好一个红唇齿白、眉眼含俏的风流少年郎。
人群也哑然无声。
直到不知哪位娘子的香帕被丢了出去,如柳絮般轻飘飘精准落入少年郎怀中。
她抓着香帕,笑容堪比碧空晴日那般温暖刺眼。
“多谢!”
她遥遥一礼,却听投出香帕的少女呐喊道:“小女子苦慕先生久矣。”
裴叶:“???”
等等――
小姑娘,你的性别是不是错了?
有了那位小姑娘开头,潜伏在八卦百姓中的粉丝也跟按下开关般纷纷跳出来。
使者面无表情。
荣王笑意渐浓。
而皇帝……
当裴叶与凌晁上殿,皇帝的笑容崩裂了,一些朝臣则恍惚宕机。
第502章 搞政变,她是专业的
已知裴叶神似当年的柔懿长帝姬,常年身穿红衣的凌晁眉宇带着当年裴朝的影子。
且柔懿长帝姬是先皇后,婚前跟裴朝的关系人尽皆知。
请问,皇帝这会儿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答曰:算不出来_:3∠_
上了年纪的朝臣,不是变脸就是咳嗽掩饰内心的震惊,再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扭开脸。
倒是年轻那一拨臣子忍不住在内心惊叹。
凌晁郡王出生宗室,父母相貌皆出众,他长得好看又有高贵气质是正常的,但裴叶将军常年在战场厮杀,出名前只是个平民百姓,居然也生得如此绝色,周身气势还稳压凌晁郡王。
再加上前阵子不知从哪里刮起的流言邪风先入为主,二者巨大反差更显得裴叶夺目出众。
“不知是谁如此坏心,那般污秽不堪的谣言都能传得满城风雨。”
位置站得比较偏僻的朝臣目不斜视,身子却微微向一侧倾斜,与距离不远的同僚低语。
“……的确是不寻常。”同僚低语,“……这个流言出来前,到处都传扬这位是先皇后所出……”
百姓默默吃着皇室的瓜,没多久就传出来裴叶是妖怪的传闻。
猎奇古怪的东西更能吸引百姓的眼球,不需要推波助澜,裴叶就被妖魔化了,全然忘了她可是在战场立下赫赫功劳的悍将。百姓再愚蠢也不会嘴碎得如此难听,必然有人刻意引导。
“哦,明白了,如此一说倒是有可能的。”
年轻朝臣站直身子,颔首低眉,眼珠子却往上转,用余光去瞥坐在龙位上的皇帝陛下。
将裴叶污名化,谁是既得利益者?
有能耐爬到这个位置的人,谁也不是蠢货,稍微点拨就能心神领会。
同僚轻笑道:“这种谣言经不起细究的,谁不知道裴将军曾在天门书院求学数年,交友无数。仅我知道的就有六七人,各个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世间奇女子,胸襟广阔能纳山川四海。如此奇人,真要是个丑陋凶悍毫无人性的,那些人怎么会为她仗义执言?偏偏谣言还风风雨雨传遍整个玄安城,要说这背后没人推波助澜,谁会信呢?只是,这法子太落下乘了。”
裴叶是谁?
玄安城百姓中间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她的战功和神秘出身相辅相成,风头之盛还压过了改邪归正的凌晁郡王。
柔慧长帝姬也不止一次在众人跟前称赞裴叶,说她教导有方,将纨绔凌晁教成五美青年。
如此人物却被推出去和亲,哪怕补了个帝姬的头衔,但她婚后又不在朝夏,一旦朝夏跟闫火罗再度交恶,作为维系两国和平的她必然会成为闫火罗泄怒的牺牲品,甚至会被砍头祭旗。
这些热血尚存的年轻臣子是坚决反对和亲的,奈何更有话语权的重臣纷纷支持,他们也无可奈何。玄安城流言四起,他们甚至有一瞬希望流言是真的,如此内心的愧疚就能轻一些。
结果瞧了真人才知所有赞美之词都能按在她身上,而他们却要当刽子手将她推出去……
年轻臣子只能轻叹。
内心的愧疚和自责有了养料,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皇帝这会儿没心情关注朝臣们又脑补了什么,宽大龙袍袖子下的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纵然内心的野兽已经露出狰狞獠牙,面上依旧端着平静宽和的面具,用温和的声音嘘寒问暖。
裴叶看似恭敬实则漫不经心地应对,同时忽略投在她身上的各色眼神。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要说一句――柔懿长帝姬才是《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的真女主吧?“筱绿”不过长了一张跟她神似的脸,居然能吸引这么多爱恨纠缠的注目?
她深深怀疑推销绿帽这个任务应该由柔懿长帝姬去完成。
莫说派发一百顶货真价实的绿帽,翻一倍都不成问题,老中青少四代通杀。
“……裴爱卿,朕欲收养你,册封‘德福帝姬’,从一品,择日和亲闫火罗大王,维系朝夏与闫火罗两国百年和平与安宁,你可愿前往?”皇帝询问几句前线的事儿,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裴叶不能拒绝。
毕竟,皇帝都扯出“朝夏与闫火罗两国百年和平与安宁”这面正义大旗了,站在正义制高点发号施令。秦老双手交叠垂于胸前,听到这话眉头一跳,原先半阖的眼眸干脆就闭上了。
眼不见为净。
站在秦老另一侧的政敌撇嘴低头。
裴叶正欲答应,谁料这时候跳出来搅局的人。
这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预料,居然是跟皇帝一个鼻孔出气的皇太子!
“父皇,儿臣以为闫火罗狼子野心,与其和谈不啻于与虎谋皮,裴将军又为朝夏立下汗马功劳,乃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统帅将才。闫火罗点名让她和亲,更能看出闫火罗的险恶用心。”
皇帝的脸绿了,朝臣的脸则像是打翻的调料盘,五颜六色啥都有。
早之前干嘛去了?
非得两国谈好条件才站出来反对?
这位皇太子瞧着脑子不太聪明的亚子。
皇太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但胸腔翻滚的冲动让他顾不得许多。
现在不说,退朝之后再谈,再无转圜余地。
他双手一拱,弯身垂首,顶着皇帝能杀人的视线,不敢抬起头与皇帝四目相对。
荣王攥起的拳头缓缓松开,而裴叶则对皇太子露出“干啥呢老弟”的眼神。
皇帝冷淡斥责道:“朕瞧你是睡糊涂了。”
皇太子之前没有表态,但一直站在他这边,为何今日突然反水插他一刀?
除了太子自个儿,谁也不知道。
裴叶出现在朝堂的一瞬间,太子心跳如鼓――心心念念多年的画中人走出了画,走到了他跟前。不是萧妃儿那种相貌相似而神不似的劣质品,裴叶的眉梢眼角与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皇太子被这股强烈的感情震撼到了。
甚至在它的鼓动下站了出来,开口阻止和亲。
当他发热的脑子稍稍冷却,内心有懊悔,但更多的是对皇帝的恨意。
皇帝表情冷得能掉冰渣子。
朝堂气氛凝滞,最后还是裴叶站出来打破僵局。
“……若此举能为百姓带来福祉,臣愿往,只是……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太子面如土色,皇帝脸色缓和。
“讲。”
裴叶一副懵懂疑惑的表情。
“臣听闻闫火罗最初是为求娶陛下之女,迎做闫火罗王庭王后。但臣出身草莽,虽有陛下抬爱,也……”她顿了顿,忧心忡忡道,“太子殿下之语也不是没有道理,闫火罗野心不死,难保不会假借和亲蛊惑我等,待我等松懈之时,再发动雷霆偷袭。如此,我国处境危矣……”
这些担心,皇帝跟朝臣也有。
皇帝曾跟闫火罗大王狼狈为奸过,自然晓得此人有多阴狠反复。
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几分。
“裴爱卿的忧虑,朕也有过,却没有周全的对策。”
裴叶道:“臣倒是有一计,既能震慑闫火罗不轨之心,也能护得朝夏周全。”
皇帝急忙道:“裴爱卿请说。”
“请陛下遣派三五万兵将为臣送嫁,若闫火罗意图不轨,臣便率兵将敌人首级斩下。”
此言一出,众臣皆默,看着裴叶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眉目坚毅而正值,瞧不出丁点儿儿女私情,有的只是对家国的坦诚。
皇帝道:“不妥……抽调边境兵力,守卫薄弱,岂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