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乍一听,送老娘生辰礼物是一坛子酒酿有些离谱,但赵桂枝只要一想到糟卤田螺的好滋味,就瞬间不觉得离谱了。
再说了,干嘛非要跟田螺过不去呢?她还会其它酒酿菜呢!
这下,她干劲更足了。
当辣卤田螺的香味飘到了村道上时,两个年轻人结伴走着走着,其中一个突然顿住了脚步:“我闻到了一股子奇特的香味,又香又辣,好像还有种辣油的味道。不对,这是花椒的香味,还有桂皮和八角。香,真香!”
第58章
“……真的是太香了!我敢打赌,一定是二嫂又在做好吃的了!”江三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陶醉的表情。
村道上,看着蠢得纯天然的亲弟弟,二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了岔道口,往前没几步路就是江大伯家了,再往里头走一小段路,就是自家了。
大伯娘那手艺,包括她的几个儿媳妇,是要比江母稍稍强一些。毕竟她们不像江母那么抠门,也舍得放油放盐,就算滋味不算好吃,起码也跟难吃没啥关系了。
排除了大伯家,那不就剩下自家了吗?
二郎原本是想要说点什么的,可还没等他开口,江三郎突然拔腿就跑,飞快的冲回了家。
唉,算了吧!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了家,刚上院坝,就听到大堂嫂高声道:“哎哟,二郎三郎回来了啊?我说今个儿桂枝怎么突然开始鼓捣新鲜玩意儿了,原来是知道你们要回家了!”
堂屋里,大堂嫂扯着嗓门高声嚷嚷,原本埋头苦干的薛氏,这会儿也抬了头,笑道:“倒是赶了巧了。”
“啥叫赶巧啊?那还能不是桂枝心里头惦记着二郎?”大堂嫂嗓门亮堂堂的,坐在条凳上就冲着灶屋嚷嚷道,“桂枝啊!二郎回来了!”
赵桂枝早就听到了。
讲道理,就大堂嫂那几乎可以跟江奶奶媲美的洪亮大嗓门,早在她说第一句话时,自己就听到了。
匆忙将手里的活儿收了收,赵桂枝走到灶屋窗口旁探头:“屋里有凉茶,你们先坐下歇会儿,等会儿就能吃上饭了。”
尽管还没到午饭的点儿,但江家兄弟每次从镇上回来,都是半上午的时间。他们大清早的出门,哪怕吃过早饭了,到家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搁在以前,还总是拿块干饼子随便垫一垫,可想也知道,干饼子哪里有热饭热菜好吃?
赵桂枝寻思着,眼下做别的菜也来不及了,好在家里除了两个大灶台外,还有一个小的炉灶,可以做个冬瓜汤。炖汤的时候,正好可以贴点儿饼子,再配上差不多要完工的辣卤田螺,一顿饭也算凑合了。
对了,还有昨个儿摆摊卖剩下的卤肉呢,江母舍不得把卤肉给她娘家,也舍不得昨晚一气吃了,正好趁着她不在家,全端上桌叫二郎三郎吃个痛快。
……
窗外院坝上,活像个饿死鬼投胎的三郎,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好好好!都听二嫂的!”
江二郎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傻弟弟,转身先背着书奁拎着包裹进了屋里。
他是没说什么,可大堂嫂说了啊!
“人家桂枝这话是跟二郎说的,你倒是答应得快!你知不知道啊,你就是那个买五花肉送大骨头里的骨头!白给的搭头!”
三郎:……
道理他都懂,但至于说得这么扎心吗?
他也是真的又累又渴了,直接将东西丢到自己那屋的地上,转身就跑进了堂屋,端起茶碗就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两碗凉茶。
喝舒服了,他一抹嘴,先瞅了瞅饭桌上用大盆子装的田螺,面上还有些纳闷。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傻,自打赵桂枝开始施展厨艺后,家里确实多了不少新鲜吃食:“这玩意儿有什么吃头?还是二嫂能把它做出花儿来?”
大堂嫂一面手里的动作不停,一面嘴巴也不停歇:“你仔细闻闻,多香啊!反正等下我也要尝尝味儿,大不了下午我再过来帮你们干活。”
田螺是挺好的,但剪尾巴还是有些麻烦的。
薛氏一听这话就乐了:“原就说好了要给大伯送一些去的,桂枝说那是下酒的菜,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尝尝!我先尝个鲜儿!”大堂嫂瞥了一眼三郎,“你也别闲着呢!洗个手过来帮忙啊!”
三郎没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一起收拾田螺。
也不能说有多老实吧,反正他一坐下就嘿嘿笑:“大堂嫂啊,丰收的亲事有着落了没?”
“去去去!我看到你就烦!”大堂嫂顿时炸毛了,这倒霉孩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郎反驳道:“我这不是一起收拾田螺吗?再说了,我这个当人叔叔的,关心一下大侄儿的终身大事不成吗?”
大堂嫂才不上当,恶狠狠的瞪眼:“你大侄儿的功课不好好写,天天被村学里的先生教训呢!你怎么不管管?”
别看这俩人是堂嫂和堂小叔子的关系,但事实上,大堂嫂的大儿子丰收只比三郎小了半岁而已。等于说,大堂嫂刚嫁过来时,三郎还没出生呢!
被这么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屁孩子嘲讽,大堂嫂可气了:“还有,你自个儿的亲事说好了没?白操这份心!”
三郎依旧笑嘻嘻:“我的亲事啊,那不得我爹娘拿主意?”
末了,又扭头看向薛氏:“大嫂,虎头又被先生训了?”
“那可不!”大堂嫂立马抢答,“先生老早就说了,桂枝的读书天赋是最好的,就连幼娘都比他强。我看啊,虎头该是跟你差不多的。”
三郎一脸冷漠。
其实,前面部分还行,三郎正想开口帮虎头解释一下呢。试想想,这才刚到启蒙阶段,跟读书天赋有什么关系?天赋这玩意儿决定的是上限,虎头那是连门槛都没摸着呢。
至于为什么赵桂枝和幼娘都比虎头强,这其实很好理解的。
先说赵桂枝,三郎一度怀疑她在失忆前就已经学过认字写字了,只是因为落水彻底给忘了。也有可能是小时候学了几年,长大后生疏了。甭管是哪种情况,重新捡起来都是比较容易的。
至于幼娘,她比虎头大了足足五岁,又是个耐得住的性子,比虎头学得好有什么稀罕的?
结果,还没等三郎开口解释,大堂嫂就话锋一转,反手就给了他一刀。
总结一下就是,虎头这娃儿笨得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跟三郎你一样啊!
就很气。
薛氏虽然也难过虎头书念得不好,但这事儿她其实已经有所准备了,况且江母后来也找她谈过的,许诺就算虎头没读下去,也会供虎头的弟弟读的。反正就是肯定会供一个大房的娃。
她见三郎一副被气到了的模样,忙开口打圆场:“要是虎头能像三郎这样,我夜里做梦都能笑醒了。原就没指望他能光宗耀祖,只是想着地里刨食太辛苦了,又是看天吃饭的。我和虎头爹就盘算着,好歹让虎头学会认字写字,回头也好找个稳当些的活儿,免得再遭罪受累了。”
大堂嫂面对薛氏还是很和气的:“这话在理。”
又说起她娘家有个小叔,也是年少时学了一些字的。等后来服徭役时,别人都是下河沟挖拿死沉死沉的老泥,唯独他只用站在上头监督算数记下账目。
苦当然还是苦的,仍然需要早起晚睡,吃不好喝不好,自然也是休息不好的。
可凡事都要看对比,比起那些累得去了半条命的人,他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
江母也就出去了半上午,她是算着午饭的点回来的。
结果,昨个儿卖剩下的卤肉全没了,饭桌上还有个只余下汤汁的大盆,以及抚着肚子不停打饱嗝的三儿子。
“娘哟!二嫂这手艺真的是没话讲啊!”三郎一看到他娘,顿时就兴奋了,他并不知道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新菜,还以为赵桂枝早就做给家里人吃过了,今个儿真的是特地为他……他二哥做的。
因此,他详详细细的描述了辣卤田螺的好滋味,当然也提到了卤肉,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要我说,这顿饭唯一的缺点就是,得配上大白米饭!”
其实,辣卤田螺是下酒菜,盛夏的晚间,凉风习习,夜市里的大排档里到处都是各种香辣川辣麻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又香又辣的田螺就是一道招牌菜,配上冰镇的啤酒,那是爽呆了!
但三郎不好酒,事实上他和二郎都不喝。家里爱喝一口的只有江父和大郎。
江母微笑着看向三郎:“哦,想吃白米饭?那你怎么不叫你二嫂蒸呢?”
“说了!她说晚上再蒸。”
“哦……我看倒不如我先把你给蒸了!!”江母猛的爆发,随手操起门捎,吓得三郎立马抱头鼠窜。
早已将战场从堂屋转移到东屋这边的薛氏和大堂嫂,齐齐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在饭菜上桌前,大堂嫂就机敏的以不能打扰吃饭为由,把要处理的田螺都搬了出来。其实,已经吐干净泥的田螺也没什么味儿,加上大郎又是在镇上打零工的,薛氏就让大堂嫂把东西都搬到她屋里,回头她也能在睡觉前多干一些。
当然,辣卤田螺还是要尝一尝的,薛氏怀孕后不敢吃得太辣,略尝了两个,解解馋后就停手了。大堂嫂盛了一小碗出来,然后就退出了战场。
二郎也不是贪吃的,他略吃了一些后,就换出了江奶奶,跟赵桂枝一直待在了灶屋里。
于是,堂屋里就只剩下了江奶奶和三郎。
江奶奶多鸡贼呢?她是吃也吃了,瘾也过了,眼瞅着快到正常吃午饭的点了,哪怕感觉还能再吃一些,也强行忍住了,还跟三郎说她吃饱了有些困顿了,就回屋先困个觉。
三郎什么都不知道,他欢快的干掉了剩下的饭菜,迎来了亲娘的火力全开。
……
灶屋里。
赵桂枝感概连连:“你们真该经常回家啊!”看江母多开心呢,连日里在江奶奶那边受的气全发出来了。
江二郎面露愧色,迟疑着道:“到年底就好了,也是临时来了消息,说今年秋末会有一场院试。”
“什么?”赵桂枝一脸懵圈。
“我原不是跟你说,咱们这里是三年考两次院试吗?但这个日子并不一定,还得看上头具体的通知。不久前才有了确信,今年的十月底,我们这些过了县试府试的都要去县城里考院试。还有秀才的岁考,只略晚几天开考。”
赵桂枝惊讶的问:“原来这个时间不是统一?”
“童生试当然不统一。”
在二郎的解释,赵桂枝可总算明白了,童生试的三场考试都是县里自己组织的,尤其是前两场。第三场也是在县里,但其中的主要监考官却是各个省的提学官,会轮流在各县或者各府巡考。
所以,时间上能统一才叫怪了。
赵桂枝确实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她对科举的印象还停留在各大古装电视里,男主或者其他男配考状元的阶段。
但事实上,少年英才可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有一例,能去京城参加会试的,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三十多的都算很少了。
大概的了解之后,赵桂枝鼓励了二郎:“那你好好考。”
江二郎:……
虽然但是,媳妇儿你真的不觉得你这话太敷衍了吗?
“哦对了!”赵桂枝想起了,“你知道我妹妹赵桂香其实是个小骗子吗?她压根就不是我妹妹,她甚至不叫赵桂香。她叫周生生,真实的身份是孝义镇周家的大小姐。”
赵桂枝其实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去镇上通知二郎三郎,但仔细一想,这事儿虽然是刺激了点儿,但跟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又不大,按理说是没这个必要的。
至于事情闹得那么大,会不会传到他们的耳中……
读书都来不及呢,谁有空说这个?
再看二郎,他果然毫不知情。
赵桂枝索性把话说开了:“她说她爷爷和我爷爷曾是老朋友,两家甚至还准备指腹为婚来着。没曾想,我和她都是女儿,便让我们义结金兰了。前阵子周家出事了,她为了避难就跑来找我,又因我忘了前尘往事,她怕我不肯收留她,骗我说她是我的娘家亲妹子。赵桂香这个名字,也是她临时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