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完儿子又气自己,因为赵二这个想法,并不是突然之间才出现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有的。在这之前,赵老爷子就知道赵二特别喜欢当个小地主,压根就别想跟大哥争抢什么继承人的位置,他连生意都不想抢,就盘算着,最能回头分家了,大哥能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别给他那些费脑子的东西,直接给个几百亩的良田,多好呢!
到时候,他有良田数百亩,绝大多数都赁出去,每年光拿租子就很富贵了。再留给几亩地,自个儿得闲了就去晃悠一下,种种菜浇浇水,没空就让身边的下人帮着随便打理一下,反正那就是他用来消遣时间的,不指望能挣钱。
然后再在庄子里挖个鱼塘,在后山上种些果树,养上两只毛色顺滑的肥猫,再养上几只狗,或是看家护院,或是上山打野兔,怎么着都成。
当然,媳妇儿也是要娶的,娶个漂亮温柔的小媳妇儿,帮他生儿育女。皮小子养大一点儿就给他踹回祖宅去,让他哥帮着教养一下,或者说服他哥开个家学啥的,总归有法子解决的。胖丫头就养在身边,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舒坦呢。
……
赵老爷子原先真没觉得自家二小子太没出息,反而感觉这也不错,他甚至还盘算着,等老大接手了家里的买卖后,他就做主把赵家给分了,让二小子去乡下快活。他呢,偶尔也可以去那头歇一歇,兴许这么干还能活得更长一些。
但眼下情况有变啊!
这不是没法子了吗?
本以为,二小子就是跟往常一样,时不时的使点儿小性子,闹闹小脾气,等过阵子就好了。
结果,人跑了。
留书出走,说再也不回来了。
赵老爷子盛怒之下,就索性不认这个儿子了,对外更是宣布了他的死讯。
再往后,事情的发展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
赵闰土查了很多陈年的书信,也问了所有府上的老人,不能说完全没有任何收获,就是这个收获,只能拼凑出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背后各人的难处。
但对于寻找赵二老爷……
没辙儿啊!
那几个老人甚至还抹着眼泪说,虽然二老爷没了,但好歹他在外头留下了血脉,看到大姑奶奶,他们这心还是舒坦了。
赵闰土无言以对,他又不能告诉对方,你姑奶奶不是你姑奶奶,那是我瞎编的!
而尤神婆那头,她倒是会素描,绘画的基本功嘛,画得也还行。但有个问题,她毕竟不是专业画人像的,更没有画通缉犯画像的经验,光凭几个老人的描述,真的很能完全复原。哪怕勉强复原了几成……
“你说你是不是在偷偷的暗恋爸爸我?”赵闰土瞅着尤神婆拿过来的几张素描人像画,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告诉你,我们是不可能的!”
“呸!”饶是大孝女,听了这话也受不了,尤神婆掩饰不住嫌弃的表情,只差没诅咒发誓赵闰土绝对不是她的菜。
至于为什么她明明受托去画赵二老爷的画像,结果画出来的却跟赵闰土有几分相像……
“那二狗子和你妹都说,盛家大小姐长得跟你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呢。她们可以相似,你就不能跟你二叔长得像了?”
“你有病吧?只听说过生女像姑,生儿像舅的。我为啥要像我叔?我又不是他生的!”
“兴许你爹和你叔长得很像?”尤神婆也不是很笃定,“反正我是照着那几个人给我说法画的。他们还说我画得很好呢,特别像!”
赵闰土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还把每一张都细细的翻看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看要不然你把我二叔,就是上辈子的他画出来。画得稍微年轻一些,嗯,差不多二三十岁的那样。画完之后,你再拿给那些老人看,我觉得还是这个比较靠谱,你说呢?”
尤神婆没啥好说的,她只想提醒赵闰土:“爸爸,我没见过你二叔啊!”
啊这……
这就十分尴尬了。
上辈子,她跟二狗子是校园情侣,但谁也不会刚谈恋爱就把人往家里带的。哪怕要带好了,那也是给父母看的,不可能拉去给姑父看吧?尤其,二狗子高考虽然劈叉了,读的学校也是很普通的三本院校,但那个学校却是离他父母所工作的大学不远的,同一个大学城嘛。因此,二狗子的父母很早以前就见过了尤菜花,当然她那会儿还不叫这个名字。
总之,见家长真的不包括姑父。
如果赵爸当初也跟着一起上了游轮,那么他们就可以见面了。本来,他们这些人跑去集体出游,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大家工作都很忙,平常见面的机会是很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桂枝的外婆过世已经不少日子了,但小姨一直没有走出来,旅游和散心不是挂钩的吗?
还有就是,顺便让二狗子的女朋友通过这次旅游,能够顺利的融入到这个家里。
以及,间接的敲打一下还是单身狗的那仨只。
理由挺多的,但再多理由也没用,赵爸没上船,他也就没见过二狗子的女朋友……
赵闰土人都傻了,他下意识的回道:“要不你看一眼我妹的朋友圈?”
“你这话要是搁在翻船之前说,那是可以的。”尤神婆摊了摊手,“你让我现在咋办?”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咱们要秉持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那就更要上。
最终,赵闰土交给他闺女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教导赵桂枝画素描。
这下好了,轮到尤神婆傻了。
好在,傻眼之后她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吧。赵桂枝总归是认识她亲爹的,就算隔了两年没见面,也不会忘记的。素描嘛,你想要画得很好,确实是需要时间以及天赋的。但如果只是冲着画得像,感觉来个为期三个月的突击训练,应该就没问题了。
挺好的,训练出来以后,她回头需要画书封面、插图、宣传海报时,也能有个人帮帮她了。
“行!就这么办!”
等赵桂枝得知这一消息后……
她那不叫傻眼,她魂儿都飞了。
“你们到底是咋想的?怎么找赵二老爷,就变成让我学画素描?这合理吗?”
尤神婆用从她爸那头批发来的自信,昂首挺胸的说:“没问题,特别合理!你想想,贼老天做事儿也是有原则的,要不然咋就让咱们全家都穿越了呢?而且你发现没有,穿过来的人里面,如果本身就是一对的,年岁差距就不会很大。你想啊,我和二狗今年都是二十七岁,二狗爸妈一个三十三,一个三十。还有大伯他们呢?多大来着?”
“周生生今年十七岁吧,我大舅多少来着?二十?”赵桂枝也不是很确定,主要是没人特地询问这个呀!
“对嘛!所以你想想,盛凌云今年多大?二十年前,她十八岁,今年就是三十八。如果你爸真的穿过来了,他不得配合这个年纪?”
赵桂枝赶紧喊停:“你知道赵二老爷多大年纪不?”
“他既然能跟盛凌云说亲事,也不会太大年纪的。二十年前,撑死了二十岁出头吧。他有爹娘在,他爹还是个控制狂独裁者,不可能让他三十几岁还不成亲的。我猜他今年也就是四十岁出头。”
但赵爸上辈子已经快六十的人了,是还没退休,但他离退休也没多久了,所以才会特地办了调岗的手续,反正就算再怎么努力工作,以他的年纪也不可能再升职了。
而根据他们推断出来的规律,改变年龄的人,不会再变了相貌。
赵桂枝有数了,但她还有一个疑问:“那你们怎么就能笃定我爸会穿成赵二呢?不算我哥,他那时候太小了,我奶总该记得原身的二儿子长得啥样儿吗?要是跟她亲儿子长得一样,她会不记得?”
“我问过了,她说她记不清楚了,二十年了!”尤神婆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但我说实话,别说二十年前的记忆了,我连五年前的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个记忆,是外来植入的,跟咱们原本的完全不同,也没有代入感。就跟那个看了一部超长的剧情特别无聊的电视剧一样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赵二或者已经凉了,或者压根就不是我爸呢?”
“那咱们……管他死活呢!反正金主爸爸的意思就是,小桂枝找妈妈,找完妈妈找爸爸。如果那不是你爸,咱们就不用认了。”
没话讲,真的没话讲。
但仔细品品,居然还挺有道理的哈!
赵桂枝只能妥协,不过她说了,学素描不急于一时,感觉这几天她妈就该带着那个小哭包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盛凌云啊,一来就受到了赵府上下的热烈欢迎。
有多热情呢?赵闰土给她炸了十八响的礼炮。
礼炮倒是不难搞,这年头原先就有过年放鞭炮的习惯。赵闰土虽然不是陈仵作那种学霸,但他学得也不差。现有的鞭炮技术,被他稍作改良之后,就弄出了不少花样的礼炮和烟花。
据说,就去年腊月里,光靠卖烟花爆竹,他就狠捞了一笔钱。后来,他遇到了赵桂枝,又得了二郎这个助手,他一心盼着跟日禄书院合作的事儿,这才暂时把烟花爆竹的事情放了放。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估计还能搞出大事儿来,比如也学迪士尼那样,搞个烟花晚会,多刺激呢!
烟花虽然还欠点儿火候,但礼炮是真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差点儿就把没见过大世面的盛锦娘给吓死。
“我就喜欢她那种没见过面又特别自信的模样!”赵闰土站在欢迎队列的头一排,他扭头跟赵桂枝逼逼着,“你是不知道呢,我当时看到她那个反差萌,真心以为她是后宅的大丫鬟。真的呀,一副老娘啥都明白你肯定骗不了我的模样,但做的事情哟,傻不愣登的。”
赵桂枝拿眼瞥他:“你就喜欢她那种……巴拉巴拉的模样?你确定?用这种句式?”
“我知道你想说啥,那不是我后来又想过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别那么吓人,也别指望我给她当上门女婿,那啥,嗯,你懂得?”
“不好意思,我不懂!”
“那你没事儿就少跟石二苟混一块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跟傻子玩,活该你越来越傻!”
可怜的石二苟,人在城郊替他的金主爸爸干着活儿呢,还要挨骂。
果然,社畜赚的钱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挨骂换来的。
赵桂枝还想说什么,就见她哥已经摆出最为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她忙不甘示弱的走上前:“干娘!”
盛凌云吧,她也是个现代人,特别不喜欢干爹干娘这种说法,尤其是干娘啊,干您娘!
“先进去再说吧。哎哟你这礼炮轰的,我耳朵嗡嗡响,我头疼。”
赵闰土一下子就有感觉了,别看他先前摆出了一副热烈欢迎的模样,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打鼓的。主要是盛凌云吧,虽然仔细看过去,还是跟他上辈子的二婶挺像的,但颜值提高了不止一筹啊!
就仿佛像是他上辈子的二婶请那种堪比整容的化妆师,画了个全妆,再配上最为合适的衣服首饰,然后开了十八层滤镜拍的艺术照。
人是一个人,但真的很能认出来。
就好比什么呢?
他之前开的那个校外培训班,也有不少女性教职员工,因为工作需要,他加了不少人的微信。偶尔打开朋友圈,看着这个微信头像和备注,是自己的员工,再看一下那个自拍……
这是一个人?
不能吧?
难道放个三天假,她们就去泡菜国整容了?这就做完手术拆线了?泡菜国那么牛批吗?
结果事实证明,只是化妆术和美颜滤镜比较牛批。
赵闰土乍一看到盛凌云,就有种这种感觉。好在,就在他非常努力的想要从两者之中找到相同感时,盛凌云开了口。
那句“我头疼”,简直就是点睛之作啊!
他二婶的口头禅嘛!
碰上他叔做事,她就我头疼;碰上他妹又考砸了,她也是我头疼;碰上她娘家人各种作幺,她就更头疼了……
再扫视一下四周,赵闰土后悔了,他就该提前把石二苟唤回来。还不止呢,最好把虞三娘也给找来。陈仵作就算了,人家工作也不轻松。
想想,他妹子、石二苟、虞三娘,再来一个盛家大小姐,何愁他二婶不头疼?这就已经不是头疼不头疼的问题了,估计头都要炸了。
把人迎进府里后,赵闰土立马吩咐下去唤石二苟过来。想了想,虞三娘不太可能,她好像快生了吧,可能已经生了也说不准。那就退一步,把消息带给陈仵作,至于来不来,由他自己决定。
陈仵作那边,赵闰土也是怕泄露消息,因此他抽空去了一趟书房,提笔挥墨,写了一句话的短笺,封好了让人快马加鞭的送过去。
府城离县城也不算特别远,马车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但如果是骑马过去,那就快很多了。
到了当天晚上,差不多夜深人静之时,派去送信的人就到了赵闰土在县城里的别院里。也亏得县城没有城门和宵禁,他得以顺利的到达,敲开门后,得知自己的运气不错,陈仵作今晚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