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舒住院房间的下面两层楼,许晏此时正尴尬面对着宋荣简。
他手里拿着一捧湿漉漉的似乎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红玫瑰。
“额,老板,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宋荣简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红玫瑰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吗?
宋荣简拿走他旁边花瓶里的花束,插上自己拿过来的,“不用放在心上。我是过来看单舒,顺便在家里花园里摘的。感觉跟你挺配的,才送过来。你不喜欢红玫瑰?”
这个问题实在让人为难,一个大老板,顶头上司,大老远特地送来的花,就算不喜欢,也要说喜欢啊。
许晏支支吾吾点头,“挺,挺喜欢的。谢谢老板。”
宋荣简咧开嘴笑得很开心,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去看单舒了。”
“单先生受伤了吗?”许晏没敢避开宋荣简的咸猪手,睁大眼睛问。
宋荣简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奇怪,说:“是生病了。你要不要一起到楼上去探病?”
他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拆线,但是已经不需要躺着,也不需要吊水,可以下床随意走动。
“好啊。”
说着立刻下床整理好身上的病号服,对宋荣简说:“老板,我们走吧。”
想不到他这么积极,宋荣简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眼前的少年实在长得好,身高不算低,一百七十五左右,眉眼精致,骨架小,巴掌脸,口中右边有一颗小虎牙,咧开嘴笑的时候会露出来,显得俏皮可爱。
果然有让大哥看上眼的资本!
宋荣简眼神沉了沉,垂下眼眸,收敛眼中情绪。
到楼上单舒的病房。
那病得昏沉虚弱的人已经闭上眼睡着,宋荣瑾没让他们多待,看了两眼就把人赶出来了。
许晏出来后眼睛红红的,小声问宋荣简,“宋先生还打人的吗?”
宋荣简手放进裤兜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会吧,大哥脾气一直不太好,也就单舒能忍。”
许晏抿嘴,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低声说:“单舒都没人样儿了。宋先生,可真会折磨人。”
一旁的宋荣简眼中露出一抹深思,也不知在计划什么。
在医院住了三天,退烧做全身检查,医生肯定不再有问题后宋荣瑾才答应单舒,允许他出院。
许晏也得到医生的出院许可。
宋荣瑾担心他回公司的公寓无人照顾,让唐逸去帮他收拾东西,将人直接接回宅邸。
唐逸,海欣和海琳暗自猜测,家中怕是真的要变天了,过去十年,宋荣瑾从来没带过情人回来,无论多么喜欢,最多在外面置套房子养着,从来不肯带回来住,一个晚上也没有!
家里面,单舒放假之前已经让唐逸准备和打扫许晏搬进来住的房间,仿佛有先见之明一般。
房间收拾好,拎包入住即可,唐逸连换洗衣物都没有收拾过来,反正全部会重新采买。
房间的位置,完全是将许晏当做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来对待,就在宋荣瑾三楼主卧的隔壁,一应布置和穿戴,与宋荣瑾同等规格。
许晏自然不懂这些大家族的规矩,只是当知道自己就住在宋荣瑾隔壁后,有些不自在。
他脸皮薄,对自己被包养的身份还是有些羞耻感的。
对这些周到细致的安排,宋荣瑾知道后没说什么,让许晏安心住下来好好养伤。
单舒还没有完全恢复,下午回来后就在房间躺着,不声不响,晚饭也是海欣给他送进去吃的。
前几天兵荒马乱,公司累积下来很多公事没处理,这两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宋荣瑾便开始加班加点审阅批复文件。
邮箱和社交平台上的信息已经快要撑爆,吃完晚饭就到书房继续工作,许晏回自己的房间上表演课,其他人做完事情后就静悄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晚上九点,宋荣瑾稍作休息,下楼去看单舒,宅子里各处都已经灭灯,安静得有些诡异。
宋荣瑾怀念起先前回来时,总会照亮前院的灯光,还有只要他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响起,单舒就会迎接出来,柔声叫他。
以前从没觉得这些琐碎的细节有多么重要,现在突然失去,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
来到单舒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推开。
房里还亮着灯,穿过小厅,走进卧室,单舒人不在床上。
宋荣瑾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九点十几分,还早,环视一圈房间,看到单舒站在阳台上,背对房间在打电话。
走过去。
这个时节,滨海的夜晚还有些寒意,加之最近雨季,空气中一股潮湿的水汽,混合着从花园那边飘过来的花香,让整座宅子被独特的香味包围着。
单舒拉拢身上柔软的羊绒披肩,对着电话低声说话。
“爸爸。”
这些年来,他们父子基本很少谈论私事,每次打电话都只是在说公事。
单承故意疏远和冷落着他。
他知道,父亲,一直在怪他。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等着他说话。
单舒大病初愈,说话中气不足,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听起来有些缥缈。
“没有听您的话,对不起。”
单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上朦胧的月亮,雨季的缘故,月亮周围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很后悔。”
“您说的对,我没有爱惜自己尊重自己。”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对不起,爸爸。”
没有哭,只是口气虚浮,安静望着夜空诉说,也未期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果然,那边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挂断。
单舒垂下手,手里刚买几天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没有管,怕冷似的抱紧披肩。
无论他多么善于自我安慰,自我催眠,无法否认的是,过去那几年,他过得并不如意。
宋荣瑾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
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在湿漉漉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身体开始乏力冒冷汗,单舒转身准备回房间,看到宋荣瑾安静站在拉门旁。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单舒低头,看到他的影子被投射到阳台地板上,被拉得很长,但是刚才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也没精力再注意这些细节。
低头对宋荣瑾行礼,“宋先生,有事吗?”
宋荣瑾很少到他的房间来。
佣人房跟他的豪华主卧比起来,狭窄憋闷,他并不喜欢。
“我来看看。吃药了吗?”
宋荣瑾没提刚才听到的,神色平静问。
单舒走进房间,“马上就吃,谢谢宋先生关心。”
在床头坐下来,单舒拆开药包,发现水杯里没有水,于是放下,打算起身倒水,宋荣瑾先他一步拿起水杯,“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水。”
单舒精力不济,不想跟他挣什么,坐回床边,面无表情看着那堆拆开的药发呆。
宋荣瑾倒了水回来,看到单舒靠着床头昏昏欲睡,休养了几天的脸色还是没好起来,嘴唇白得透明,人看起来极为憔悴。
走过去,轻轻将水放下,弯腰抬起他的腿,帮他脱下拖鞋后将双腿放在床上,拉开被子为他盖上。
之后在床沿坐下来,把人扶到怀中依靠好,拿起药递到他嘴边,小声叫他:“舒舒,吃药了。”
单舒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嘴接住。
分三次吃完药,单舒身上仍是没力气,靠着宋荣瑾不想动弹,宋荣瑾抱起他放到床中央躺好,想了想,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来,侧身关上房间的灯。
反正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黑暗中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单舒的性格宋荣瑾很了解,甚至是太了解,因此这几年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此刻,宋荣瑾不知道拥堵在胸口,无法宣泄的憋闷感是不是后悔。
只有一点他很清楚,怀里的这个人,他不可能放手。
过去十年,他们吵过很多次架,冷战过无数次,最后都和好了。
这一次,虽然要严重些,可宋荣瑾并不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半夜时分,屋外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宋荣瑾突然醒过来,习惯性叫了一声,“单舒。”
以往总是会很快得到回应,今天却没有。
过了一会儿,宋荣瑾才清醒过来发现怀中空空荡荡,那本该睡在旁边的人并不在床上。
“舒舒?”
以为他起夜,宋荣瑾下床去洗手间,路过阳台拉门时注意到屋外路灯灯光投射到地板上一抹模糊的影子,蜷缩在角落里。
宋荣瑾呼吸一滞,大步走过去拉开窗帘。
阳台门并没有关好,雨水已经透过缝隙飘进屋里面,整个窗帘下半部分全部湿透。
而单舒,就那样背靠拉门安静蜷缩在雨中。
不知道那样坐了多久,宋荣瑾抱起他进房时,身上一点热度都没有,人也痉挛颤抖着。
宋荣瑾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言语想法都无法表达心里的震惊。
单舒是很懂分寸的人,从没这么闹过。
宋荣瑾心里发慌,总觉得什么失去了控制。
抱着人快步走进浴室,左右看了两眼,乱糟糟的脑子才冷静下来,将人放进浴缸,打开水龙头调出温水。
单舒仍旧蜷缩成一团,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襟,用力得指骨节都泛白了。
宋荣瑾叫了两声,见始终拉不开他的手,暗道怕是魔怔了,便脱掉拖鞋和衣服,踏进浴缸将单舒抱在怀里。
抬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头含住他的嘴唇慢慢温暖软化他,让他放松下来。
然而单舒嘴唇冰冷木然,根本不做回应。
宋荣瑾耐心哄着,嘴唇轻轻摩挲,宽大的手掌温柔抚摸着单舒单薄的脊背。
原来,他已经这么瘦了,背上全是骨头,缩在他怀中可怜颤抖着。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待单舒手指稍稍松开,便一颗一颗解开衬衣扣子,将湿透的衣裤从他身上脱下扔到地板上。
两人裸,诚相见,浴缸里的水已经到胸口。
单舒身上还是冰凉的,宋荣瑾再次调高水温,直到皮肤传来刺痛感。
终于,单舒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靠着宋荣瑾睁开眼,双眼迷茫空洞,过了一会儿,手放在胸口,轻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宋荣瑾低头靠近,柔声问:“舒舒,你说什么?别怕,我在身边。”
“荣瑾,我难受。”
虚弱而悲哀的声音,让宋荣瑾心脏猛地被刺痛,抱紧他,“没事了,舒舒,别怕,以后我们不这样了。乖,没事了。”
他真的,吓到他了。
宋荣瑾此时心里已经只剩下满腔后悔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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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的是,一段感情出现问题绝对不是一个人的错,两个人都是罪魁祸首,整篇文的主题大概都会围绕这个来写,所以会比较纠结。这里面没有无辜者,没有绝对单纯的人。有的是过去的单纯造成现在一切的结果。也不会写太多造成这些结果的原因,更多的篇幅会在结果产生后单舒,宋荣瑾他们这段感情会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