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兰气的昂着头:“姚氏有把柄在我手里, 她不敢乱来,可是应素文就不一样了,什么都不怕, 而且你们应该知道, 兰姑姑的大儿子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想要翻墙越院撬锁行凶,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缨穗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只是:“世子妃,您这些, 也只是猜测罢了, 咱们拿不到半分证据的话, 那就是空口无凭啊。”
柳柳紧接着道:“再说了, 就算是有证据,有夫人护着, 应小娘总会毫发无伤的。她做这些就是为了借您的手,想杀江小娘泄愤,如今事败之后还栽赃嫁祸给您。倒是没想到, 应小娘平日里看起来任性鲁莽,倒也有这般谋算。好在她现在身子不好生不出孩子来, 不然若她有了孩子, 还有夫人的撑腰, 地位怕是要……”
烦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打得沈京兰满脑愁绪措不及防, 而且剪不断理还乱根本想不出对应的法子来, 一时间愁云满面。
缨穗想了想, 无奈只能道:“世子妃,事已至此,您没有法子, 不如请家中夫人来帮您想想法子?”
沈京兰闻言,咬着唇,最终摇了摇头,母亲来肯定臭骂她一顿,她何苦自讨苦吃,已经够烦的了。
目前能做的就是,先把这后院中,多嘴多舌的丫头都给打发了,省的她们乱嚼舌头这件事再传出去,那她的脸就丢尽了!
“你们俩,这两日之内,把院子里爱说闲话的丫头都打发了,还有昨晚那端菜的丫头,更是要打发的远一点,万不可等世子爷回来查出。再有就是,各院也不能总锁着,只放了出来,叫她们少说话,少走动就是。”
“岁宁院呢,也照放吗?”
沈京兰头疼的捏着眉心:“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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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宁院放了锁之后,青云便神色慌张的跑去了闲云院,见到庆云后话还没说完,就听庆云说江宁落胎了,肩上还受伤了,此刻昏迷不醒,青云眼睛就红了跑进了屋内。
“小娘……”青云看着此刻躺在床上,发烧烧的人事不省的江宁,眼眶通红的看着庆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跟我细说!我被关起来之前,小娘明明还是好好的呀,怎么一夜过去就成了这样……”
许久后,庆云说完了她所知道的一切,青云的眼睛已经哭红了,不敢相信一夜之间,小娘居然遭到世子妃这般对待……
青云眼泪止不住,伤心道:“明明昨日之前,我还在劝着小娘要不要请个大夫诊脉,看看是不是有孕了。可是小娘说,之前在南府宅子那时服用了过多的伤身之物,月事不调了,说要再等两日。如果那时候我坚持给小娘请个大夫过来,将小娘有孕的事情报与夫人,那昨夜就算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小娘也不至于如此了……”
庆云无奈叹口气,轻拍着她肩膀,劝着:“青云你别难过了,这件事……真的,就是谁也料不到。如今小娘孩子没了,正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即来伺候就得忍着泪,别带着小娘掉泪,易伤小娘眼睛啊。”
青云闻言,点头擦泪,缓过一会儿后,“我明白……”
江宁烧的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就是黄昏了,外头天气乌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大雨,屋子里的光线亦十分昏暗。
青云正在一盏盏的点灯,听见床上有些微动静回头一看,是江宁醒了,正要撑着身子起来,她立即放下火折子上前去,扶着江宁靠坐在床头,满眼都是担忧紧张:“小娘,你身子……感觉如何?”
江宁还有些迷糊,不是那么清醒,看了看青云片刻后回忆起来昨夜那些事,眼睛瞬间就红了,双手缓缓的抚上小腹:“青云,孩子没了……”
“对不起小娘,都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您……”青云想流泪,却硬是忍着,看着江宁那失魂落魄,面色惨白的样子,只能温声劝着:“不过小娘不用怕,如今你在闲云院呢,梅姑说世子爷走之前有命,但凡事涉小娘,一律等他回来决断。所以小娘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世子爷回来,一切就都会好的。”
“会好吗?”此刻江宁的眼睛,早已没有往日里那般纯净清丽,眼神里全是悲痛欲绝过后的无力与痛恨,“我好好的一个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被人害了……青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世子妃,她都那么尊贵荣耀了,连她的孩子也是,一出生就会是所有人的掌中宝,她都有那么多了,她什么都有了,为何就不许我有呢?她亦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我想不通啊青云,我自进府后处处小心,事事恭敬,她为什么就这般容不我和我的孩子?”
“这也是世子爷的孩子啊,哪怕是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这么做啊……”
江宁哭的越伤心,身体越无力,连坐都坐不住,又躺了下去。发烧导致她头痛欲裂,她半睁着眼,抓着青云的手,满是怜弱美丽的面容上,双眼盈盈落泪:“青云,我是不是不该来京城?这里,竟比我在长海时,还要苦……”
青云擦擦眼睛,反握着她的手:“小娘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待世子爷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江宁摇摇头,松开手,紧紧闭上眼,心碎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而出:“不会的,世子妃……永远都会是世子妃……”
青云无话了,一时愣住了。
是啊,世子妃,就是世子妃。即便是对小娘做下这些事,待世子爷回来,又能如何呢?
夜,泰兰苑。
柳柳和缨穗今夜都不守夜,两人呆在房间里,躺在各自的床上,都没睡着,相对静默无言。
许久后,缨穗满眼担忧的看着柳柳:“柳柳,你说,若世子爷回来,咱们会不会……”作为世子妃的贴身丫头,世子妃所做一切事情,自然少不了她们的帮手。世子妃,就算是世子爷生气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她们做奴婢的就不一定了。
“万一,世子爷要处置咱们……”
柳柳闻言看着她,目光幽幽闪着:“你别担心,就算世子爷要处置你我,也有世子妃护着咱们。但,受罚肯定是跑不掉的,江小娘成了那样,世子爷拿世子妃没办法,处置咱们,还是不会心软的……”
缨穗都想哭了,此刻万般后悔没有在世子妃想要动江小娘的时候好好劝劝,导致了今日这种无法挽救的局面,良久她叹口气:“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柳柳翻个身,侧身向床里,唇角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就带着诡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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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大雨。
电闪雷鸣之间,外头大雨瓢泼。
江宁长发披肩,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靠坐在床头,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光亮,听着那震耳的雷声,眼睛也一眨不眨。
青云在床尾地上坐着,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能无声的叹息。
“青云,世子爷还有多久回来?”
“出发时交代了,要半个月左右,大约还要六七日吧……希望世子爷能早些回来。”青云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小娘你饿不饿,灶上还有肉糜粥,奴婢给你端一些来?”
江宁摇摇头,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口,许久后轻声道:“青云,我想给孩子,超度一下,可以吗?”
青云点头:“可以的小娘,法华寺那边,有专门做这种的经幡,会挂在庙里日日诵经超度,足够四十九日。”
江宁说着,将头靠在床柱上,闭着眼轻轻擦去泪:“这孩子本来可以好好的降生,如今这般走了,是我这做母亲的无用,没能护好她。就想着给她做个超度也好让她走的安心点……”
“那奴婢明日亲自去安排,夜深了,小娘快睡吧,熬得久了,对眼睛不好……”
第二日一早,青云早早出门去安排这件事情,庆云在屋里照顾江宁。
身子还虚,江宁需要休养,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躺着,偶尔起来走走,却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浑身都弥漫着悲伤。
庆云怕她憋坏了,就叫了小冬来,这丫头乖觉又爱说话,吃个饭也能絮叨几句,就算江宁不应声,可听着缓解些心中郁气也是好的。
然午时之前,应素文来了。
以探病之由,提着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之类,不顾小丫头的阻拦,强闯了进来。
庆云正在屋里看着江宁喝药,忽然听见门被人推开,正要回头怒斥小丫头,一看是应素文,有些傻眼:“应小娘,您怎么来了?梅姑明明说过,世子爷回来之前,闲云院不许人随意进出的。”
应素文一身华丽桃红色裙子,眼神略有倨傲的看着庆云,一边摆手叫松儿放下带来的东西,一边道:“我可是听说江小娘落了胎,好心来探望的,还带上了我院里珍藏的名贵药材,庆云你还不帮江小娘收着去?”
庆云见此也是无奈,只蹙眉将东西收在一旁桌上,却寸步不敢离开这间屋子,更是在应素文走向床前的时候,亦步亦趋的跟上。
应素文才不在乎庆云,走到床前不远处时,她看着面色极为憔悴,早已失去往日清丽容颜的江宁,略带讽刺的一笑:“不过两日不见江小娘,竟这般憔悴不堪了,看起开是极伤心的。也是,本来好好的孩子就这么被人害了,怎能不伤心呢?不过,我还是想多嘴提醒你一句,伤心也是无用,就算是表哥回来,他也不会为了你对世子妃如何的。你该清楚人家是正室,高贵着呢。”
江宁厌恶的看着她,听着她那些故意刺激的言语,手紧紧抓着被子,尽量平静着语气:“多谢应小娘提醒,只是听说应小娘如今身子也不大好,所以你带来的那些药材,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应素文轻哼一声,手轻甩着帕子,笑道:“即拿给你你用就是,早日养好身子,待表哥回来,你好再怀一个呀。”
江宁闻言,眼眸泛寒的轻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应素文那看笑话的模样,冷冷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应素文闻言那一刻,脸上的笑意缓缓落下,被人戳中了痛脚一般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冷哼一声:“倒是伶牙俐齿……不过没关系,我不跟你计较,只是十分想看,你跟沈京兰,表哥最终会向着谁呢!呵呵……”
她说完,就带着松儿走了。
江宁挺直的脊背,缓缓的塌下来,低着头双手用力的按着两鬓,心烦意乱到头痛。
齐易南,沈京兰她这般对我。
等你回来,你会向着她,还是我呢?
第56章 你回来晚了
连着三天,沈京兰都在试……
连着三天, 沈京兰都在试图等着梅姑不在,好想办法将江宁从闲云院里弄出来,可是梅姑怎会离开, 沈京兰的算盘最终还是打空了。
眼看着齐易南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 沈京兰心里越来越慌,实在没办法了, 还是硬着头皮将沈夫人唤过来,想让帮她出出主意。
沈夫人来到后, 缨穗和柳柳两个贴身丫头都退了出来, 站在门外。
内室, 沈京兰站在一旁, 看着母亲缓缓走近,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 眼神更是透着满满的怒意,她不禁有些害怕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沈夫人走近女儿身前,看着她低头的样子, 冷哼一声坐下来,“低着头做什么?不是有能耐吗?”
这句话, 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沈京兰的脸上, 让她窘迫又羞愧, 眼泪瞬间落下来, 却死死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动手之前, 为何不来找我商议?”沈夫人对她这番愚蠢至极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怒到了极点, 说话的语气像是带着冰刀一样:“你觉得你嫁了人, 做了几年别人家的正室主母,管了几年的家事,并未出过什么大错, 就做事就能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了吗?”
见着她不吭声,不回答,沈夫人冷声又问:“你觉得你如今是世子妃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是吗?”
“没有……”沈京兰抬起头来,眼眶通红的忍着委屈道:“我只是,不想劳累母亲还为我操心……”
沈夫人只冷声一哼,转身坐在了一旁:“算了,你先坐下吧。”
沈京兰坐下后缓缓道:“动手之前未曾与母亲商议,是女儿鲁莽了,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还请母亲帮女儿想个法子,怎样将这件事对女儿在世子爷心里地位的影响,降至最小。”
沈夫人也不是不疼这个女儿,只是她实在是叫人失望,无论她怎么教都教不会她,做事之前要考虑到事败的后果和退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来都来了,骂也骂了,教训也给了,主意也是要帮着想的。
沉思一会儿,沈夫人道:“那个妾室,没能处置就算了,且先忍着。而且经此一事,世子爷必定对那妾室更百般保护,你想动手更难,干脆就先搁置不办,吃下这闷亏。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世子爷回来后,你该如何。”
“你自己呢,可有什么能用的法子?”
沈京兰想着,看着母亲试着道:“我只是想着,先低头认错,总之有孩子在,世子爷即便生气也不会对我如何。怕就是这般让他怒了以后,他连孩子也不喜欢了。”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嫡子,这你就放心吧。”沈夫人说着,无奈又生气的道:“只是,他必定会冷着你一段时间,你做好受冷遇的准备。若是可以,叫柳柳多服侍,从中与你们说和,这也是个法子。”
“再有就是,以前跟你说过的,不要一味强硬,要学着装的柔弱一点。就如那小妾一般,她能卧床不起,你就不能吗?待世子爷回来,哪怕心里有气,可只要看见你躺在床上容颜憔悴,身子不安的模样,他纵然再多的斥责之言,以他的性子,他能对你说的出口吗?”
沈京兰闻言,眸光里透出些松快之意来,轻笑了下:“母亲说的是,是我脑子浆糊了……”
“哼,没用!”沈夫人说着,看着肚子已微微隆起的女儿,道:“我今日请了一位,断胎脉极准的女医,此刻就在外等着,这就叫她进来,若她断了这是个男胎,就算是你犯了再大的错,也无妨的。这个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
沈京兰笑笑点头,“那母亲快叫人进来吧。”
片刻后,缨穗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进来,夫人样貌寻常,气质却好,细细的给沈京兰把脉后,和气一笑:“恭喜世子妃,观此脉象,您必心想事成!”
那一刻,沈京兰目光狂喜,唇角止不住的笑意,手轻轻的抚摸着肚子,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下了。
姚慧之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她镇日都在担心。
如今形势眼看着世子妃都是自身难保的,等世子爷回来不一定会怎么对待她。更别说自己了,一想到世子爷回来,江宁将什么都说了,再告一状,她就心焦火燎一般,寝食难安。
喜儿看着她这样,无奈只能叹:“小娘,想必看在大小姐的面上,世子爷也不会太为难您的,毕竟您这般做,也是世子妃逼迫在先啊。”
姚慧之头痛欲裂,虽话是这么说,可她帮着世子妃是事实啊,以世子爷的那个脾气,不说责罚,怕是往后连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她还想将来再生个儿子呢,这一次过后,怕是难了……都怪世子妃,若不是她非要动江小娘,何至于事败连累她!
可难道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的等着世子爷回来冷落自己吗?不可以!她如今已经是不受宠爱,若是连世子爷的偶尔的顾念都失去了,那她今后在这国公府将是永无翻身之日了!或许连带着悠宁,都会备受冷遇……而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庶女,将来,能有什么好出路呢?
她越想越慌,越害怕。思虑许久,觉得若不想失去世子爷对她本就不多的那些顾念情分,就得先有所表示。
许久后深吸口气,缓缓起身,凝眉道:“走,去闲云院。”
江宁在床上躺了许久,下来走走,小冬正拿着一串糖葫芦跟在她身边,说着糖葫芦如何如何好吃,还让她尝,江宁摇摇头,根本提不起精神。
几日时间过去了,她不再因为失去孩子这件事在人前哭了,她一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默,看起来很平常,很正常。可青云她们都知道,她在压抑,她在忍耐。